第56章 你烧的不是油,是铁王座的梦(2/2)
后半夜的北风更烈了。
夏启站在檐下,看雪花成团砸在青石板上,转眼就堆起半寸厚。
他裹紧斗篷,望着北方——那里的山影已被雪幕吞噬,只剩混沌一片。
殿下。温知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雪粒的凉意,火油和硝石已运进雪谷,暗卫说...冰桥的薄冰伪装得很像。
夏启没回头,他望着雪幕中忽隐忽现的黑影,喉结动了动。
那些黑影越来越近,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他知道,铁骨城的人,来了。
雪粒抽在娥兰面甲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她抬手按住寒钢甲颈后的信号接收器,指节在刻着霜骸家徽的纹路里顿了顿——方才那阵心悸来得蹊跷。
八具战偶在她身后列成楔形,覆着雪的齿轮仍在微微震颤,像八头蓄势待发的钢铁兽。
她的十字短刃在雪地上划出半弧,寒钢甲关节转动的闷响里,战偶们同时收住脚步。
最前排的战偶突然扬起机械头颅,青铜铸的兽面眼窝里,幽蓝的信号光忽明忽暗。
娥兰顺着它的望向北边——山坳里那座灰扑扑的钟楼,正有钟声穿透雪幕传来。
一下,两下,间隔精准得像机械齿轮咬合。
她摘下面甲,露出被寒风吹得泛红的脸颊,耳尖却突然发烫——那频率,和铁骨城总部召回先锋的指令分毫不差。
继续。她重新扣上面甲,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霜骸家的猎犬,不会被风雪吓退。
八具战偶的铁蹄重新叩响冰面,积雪被碾成碎末,在它们腿间腾起白雾。
娥兰走在队伍最后,靴底碾过冰桥时,听见冰层下传来细不可闻的声。
她脚步微顿,却见最前面的战偶已踏上桥心——那是整座冰桥最厚实的位置。
她嗤笑一声,攥紧短刃的手松了松:到底是废土上的野路子,连冰桥承重都算不明白。
此时的夏启正伏在东岭高地的雪堆里,斗篷外罩着层缀满雪块的草席。
他望着冰桥上移动的黑点,喉结在围巾里滚动——那是他数到第八个战偶的标记。
温知语蹲在他左侧,指尖掐着怀表,分针刚划过寅时三刻。
殿下,全部进圈了。她的声音裹在羊毛护颈里,闷得像雪里的爆竹。
夏启的右手缓缓抬起,掌心的旗令在雪光里泛着冷铁的光。
他望着冰桥下若隐若现的油坛轮廓,想起三日前阿秃儿拍着胸脯保证弹簧埋得比矿脉还深,想起小灰脸在沙盘上急得直拽他衣袖,想起霍岩裹着渗血的绷带说头,这仗要是输了,我把甲片熔了给您打酒壶。
呼——他对着冻僵的手指哈了口气,旗令突然往下一劈。
第一支浸油火箭划破雪幕时,娥兰正低头检查战偶足掌的冰碴。
火光映亮面甲的刹那,她瞳孔骤缩——桥底的薄冰正裂开蛛网状的纹路,下面竟埋着整整齐齐的陶坛!
退——她的短刃刚举起,第二支火箭已精准贯入冰缝。火油混着硝石粉的爆响震得耳膜发疼,烈焰裹着雪粒腾空而起,将冰桥整个托向夜空。
战偶的关节在高温中急剧膨胀,青铜兽面眼窝里的幽蓝信号光疯狂闪烁,像被戳瞎的兽眼。
咔嚓!最前面的战偶右膝突然崩裂,寒钢碎片如利箭四射,当场洞穿了第二具战偶的胸腔。
连锁反应从桥心炸开,冰面像被踩碎的琉璃,八具战偶接二连三坠入雪谷。
娥兰被气浪掀飞时,看见最后那具战偶的铁蹄正扒着冰桥边缘——下一秒,整座冰桥在二次爆炸中彻底垮塌,钢铁与冰雪的碎块砸在她寒钢甲上,溅起密集的火星。
咳咳——她摔进雪堆时,面甲已裂开道缝,鲜血顺着下巴滴在雪地上,晕开红梅般的印记。
远处传来零星的雷铳声,她眯眼望去,高地的雪堆里冒出成片的黑甲士兵,旗幡上字在火光中猎猎作响。
她扯断颈后的信号接收器,拽着最后两具残损的战偶往回跑。
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她却听见背后传来山崩似的轰鸣——不是雪崩,是战偶残躯坠谷的闷响。
黎明时分的雪停了。
夏启站在雪峰之巅,望着雪谷里腾起的黑烟。
温知语捧着热姜茶过来时,见他睫毛上还挂着冰碴,眼底却亮得惊人。
去城门口贴告示。他接过茶盏,指腹蹭过杯壁的温度,就说昨夜风大,烧了些破铜烂铁。
温知语抿唇笑了:百姓要问是哪来的破铜?
就说...是北边猎户送来的猎物。夏启望着山下渐起的炊烟,声音轻得像落在他肩头的雪,他们只需要知道,启阳的冬天,冻不垮。
铁骨城的地下控制室内,莫顿·霜骸的手掌正掐进控制台的金属面板。
全息投影里,八具战偶的信号灯全灭,像八颗被捏碎的蓝玻璃。
他扯下灰白的长发,将面前的齿轮图纸砸向墙面:他懂什么钢铁?!
他只配玩泥巴!
叮——
夏启的视网膜突然泛起金光。
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天启推演·逆向解析】的进度条正缓缓填满,最后一行小字在雪光里闪烁:下一阶段:预测改进型号。
霍岩的声音从雪谷方向传来,他的皮甲上沾着冰碴,手里拎着柄带血的短刃,清理战场时...在具寒钢死士怀里摸到个东西。他蹲下身,从尸体冻硬的衣襟里掏出半块青铜铭牌,积雪落在刻着符文的断口上,像谁故意留下的暗号。
夏启接过铭牌时,指腹触到断口的毛刺——那是新裂的,还带着体温。
他抬眼望向北方,铁骨城的方向,晨雾正漫过山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