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枚棋子,老子偏要反着走(2/2)
松脂融化的焦香混着灶膛热气扑上来,他指尖突然顿住——锅底粘着半片染血的羊皮,引燃火药库几个字在晨光里刺得人眼疼。
好个老驼爷。他把残页塞进袖中,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茶幡作响。
议事厅的门帘被他一把掀开,铁头正啃着冷馍,见他进来赶紧抹嘴:少爷?
把阿秃儿喊来。夏启扯过羊皮地图拍在案上,炭笔在废弃窑洞处画了个粗粗的圈,让他带二十个兄弟,今夜之前把那堆干柴浇透松油——要烧得旺,烧得久。他又翻出块铸铁壳子,敲得咚咚响,铁坊连夜赶工的?
铁头挠了挠后颈:王婶带着小崽子们往里头填石灰粉,说保证呛得人睁不开眼。
夏启指节敲了敲地图边缘,再在窑洞四周埋绊索,系上铜铃——要响得脆,响得远。他突然抬头,目光扫过窗外蹦跳的二牛,小石头呢?
在院儿里教娃们打暗号。铁头刚说完,就见小石头顶着一头草屑撞进来,鼻涕被冷风激得直抽:少爷!
夏启勾了勾手指,小石头凑过去,就听他压低声音:等会儿去告诉苏姑娘常去的布庄,说新到了批蜀锦——要让她的丫鬟听见。他顿了顿,眼底浮起半分笑意,再往她茶盏里搁颗蜜枣,要最大的那颗。
小石头眨了眨眼,突然咧嘴笑开:明白!
要让她觉得......觉得启阳的蜜枣比西秦的甜。
聪明。夏启拍了拍他肩膀,去罢。
深夜,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
夏启站在高墙上,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山脚下那堆伪装成火药库的干柴,嘴角勾起半分冷意——绊索上的铜铃在风里晃着,像串未响的警钟。
一更天过,雪势渐小。
一道黑影突然从北岭跃下,脚尖点着积雪的枝桠,如灵猫般掠过哨卡。
夏启眯起眼,认出那身紧身劲装——是苏月见。
她腰间玄铁蝶坠子闪着幽光,在雪地里划出一道暗线。
黑影停在废弃窑洞前,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地上的绊索。
夏启的心猛地一紧——她发现了?
却见她从怀里摸出截火折子,吹燃的瞬间,火星子地窜起。
她手腕一抖,火折子精准地落在松油浸透的柴堆上。
话音未落,四周火把骤然亮起。
二十盏牛油灯同时点燃,映得雪地一片惨白。
夏启扶着墙垛俯身,声音裹着风雪劈头盖脸砸下去:苏姑娘,这么冷的天,何必亲自来烧自家饭锅?
黑影浑身一僵,火折子掉在雪地里。
她缓缓抬头,半张面具滑落,露出左眼尾那颗朱砂痣——是她总用碎发遮住的,比蜜枣还小的红痣。
你......早就知道了?她的声音轻得像雪,却裹着刀尖子似的锐。
夏启翻身跃下高墙,皮靴碾过积雪发出声。
他离她三步站定,能看见她睫毛上沾的雪粒子:从你说不该建城那一刻起。他指腹蹭了蹭鼻尖,城墙太高挡了风,可启阳的风是从东南来的——西秦密探才会在意西北的风口。
苏月见望着漫天风雪,忽然笑了。
那笑里带着解脱,像压了十年的石头终于落地: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夏启伸手扯下自己的披风,裹住她冻得发青的肩头。
羊毛里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松烟墨和铁锈的味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他屈起一根手指,死,或者......他又竖起第二根,告诉我西秦到底怕什么。
风卷着雪粒子扑来,迷了苏月见的眼。
她伸手按住披风前襟,触到他腰间挂的系统商城兑换的铜哨——那是他用来召集戍卫的,此刻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他们怕火。她突然开口,声音比雪还轻,怕烧不尽的炊烟,怕暖了的土炕,怕......她抬眼望进他眼底,那里有团火,烧得比启阳炼铁坊的高炉还旺,怕有人在废土里,种出活的希望。
夏启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望着她眼尾那颗朱砂痣,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那你呢?
苏月见摸出怀里半块焦饼——是前日他塞给她的,饼屑里还嵌着半颗蜜枣。
甜香混着风雪钻进鼻腔,她忽然笑了,笑得比雪还亮:我啊......她指尖抚过他披风上的金线纹路,怕再尝不到这么甜的饼。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破了夜的寂静。
夏启望着她身后那堆还在冒烟的柴堆,又望进她亮得惊人的眼睛里。
风停了,雪住了,他忽然明白老驼爷塞进灶膛的,不只是半张密令——是颗种子,埋在废土里,正在发芽。
那便留下。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过去,我让王婶明日蒸十笼蜜枣糕,管够。
苏月见的手指在他掌心里动了动,最终反握住他。
玄铁蝶坠子撞在他腕间,发出清响——那是旧的枷锁,也是新的开始。
墙头上,铁头憋着笑捅了捅小石头:你说少爷是不是早就算好了?
小石头望着雪地里交握的手,吸了吸鼻涕:我看啊......他挠了挠头,是苏姑娘也算好了。
更声渐远,启阳寨的烟囱里升起第一缕炊烟。
那烟裹着蜜枣香,裹着松脂香,裹着铁水的腥甜,直直冲上云霄——像面旗子,插在这废土里,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