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墙倒众人推,才叫真塌了(2/2)
连续七日,细作将贴墙录下的夜间梦话一一记下。
经过拼凑整理,一句足以摧毁其所有道义光环的话语浮现出来。
“……吾辈执道义之名,不过……不过是惧失禄位耳……”
苏月见将这句残缺不全、却又无比真实的话,命人用微雕之术刻在一枚枚小巧的竹牌上,混入一批赠送往各地书院的空白书签中。
不久,在东林书院的一堂大课上,一名素来崇敬柳元衡的年轻弟子,在翻书时无意间看到了这枚竹牌。
他当场愣住,随即举手,用颤抖的声音向台上的老师发问:“先生日日教导我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何柳太傅在梦中说的,却是‘怕丢了俸米’?”
满堂哗然!理学大儒的威信,在这一刻首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动摇。
地基,正在被蛀空。
军事层面,沉山也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成果。
他派人伪装成退役老兵,在南衙卫驻地附近的酒肆中散布的消息,如同病毒般扩散开来。
“听说了吗?七王爷那边,一个普通匠人的月俸都有八两银子!”
“何止!阵亡的抚恤金直接翻倍,还给家属分养老田!”
一名探子更是“醉后失言”,掏出一张印刷精美的“西北军工招募令”,指着上面的条款大声道:“看见没?识字者优先录用!会算术的,直接进参谋室当文书,跟军官一个待遇!”
这些话,对于那些饱受军饷克扣、又被迫执行“剿匠”这种不得人心任务的老兵来说,诱惑力是致命的。
短短半月,竟有近百名南衙卫老兵,带着自己的兵刃和甲胄,偷偷越境投奔而来。
沉山亲自在边境的接待站接见每一个人。
他不问来历,不问过往,只问一句:“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做事的?”
凡是回答“吃饭”的,一概发给安家费,送去后方屯垦。
而那些眼神坚毅,回答“做事”的,则立刻被编入新成立的后勤工程队,负责维护和修建新的军事设施。
既得到了急需的熟练人力,又在敌军内部树立了“弃暗投明”的活口碑。
而在钱袋子上,铁账房周七则给了“守正盟”最后一击。
他发现对方最后的资金流转中心,是设在扬州的一家名为“德源”的钱庄,专为逃亡的盟内成员提供庇护金。
周七没有派人去查封,那太慢,也太明显。
他只是通过西北已经初具规模的信用券系统,向所有合作商号的账房先生们,悄悄放出了一批“虚假债务记录”。
记录显示,“德源钱庄”曾向西北最大的商号“润通号”,秘密借贷了十万两白银,用于操办刺杀工匠、煽动民乱的“灭匠大会”。
这些记录被巧妙地夹杂在正常的商人往来账册之中,通过商路迅速传遍江南。
不出十日,恐慌的储户们疯狂挤兑,“德源钱庄”轰然倒闭。
一名因此破产的白发老学士,瘫坐在扬州街头,手中攥着一叠瞬间变成废纸的庄票,老泪纵横地哭嚎:“我三十年清名,竟……竟败给了一张假账!”
当阿离风尘仆仆地回到西北王城时,她在城门口看见了一幕让她永生难忘的景象。
一群衣衫褴褛却眼睛雪亮的孩子,正围着一台报废的蒸汽牵引机拆卸零件,他们用稚嫩的双手,试图用那些齿轮和连杆,组装一辆“自己会跑的小车”。
阿离蹲下身,好奇地问一个满脸油污的小男孩:“你们知道这有多难吗?”
那男孩抬起头,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说:“不知道。但王府学堂的先生说了——火会走,人就得跟上。”
阿离的心猛地一颤,怔立良久。
她回到住处,在随身的小本上,提笔写下了此行的最后一段感悟:
“最可怕的不是有人想吹灭蜡烛,而是他们终于明白——哪怕把世间所有的灯都吹灭,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光的样子,黑夜,就再也回不去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夏皇宫深处,那位常年侍奉在皇帝身边的白发老宦官,默默地走到观星台,将那架巨大的青铜浑天仪上代表“北辰”的星盘,朝着西北方向,又轻轻拨动了一分。
他浑浊的双眼倒映着满天星辰,口中喃喃自语:“紫气已动,天命……不可违了。”
西北,动力研究院。
夏启看着手中由周七呈上来的各地汇总情报,脸上波澜不惊。
墙倒众人推,如今这面墙,已经被推得千疮百孔。
但他知道,这还不够。
要让它彻底坍塌,化为齑粉,还需要最后,也是最猛烈的一击。
他将情报卷宗放下,目光转向一直静立在侧的铁账房周七。
“周七。”
“属下在。”
“棋盘上的小卒都清得差不多了,”夏启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磅礴气势,“是时候,把整个棋盘都掀了。”
他站起身,走到书房一侧墙壁前,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
他伸手在画轴上一按,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铁皮柜。
“去,把我们准备了五年的那些卷宗,都取出来。”夏启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就是那些……被我们标记为‘尘埃’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