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废弃水车与未完成的帮助(2/2)
这个比喻让陆承泽怔住了。他从未听过有人用如此诗意而准确的方式来描述机械原理。在他熟悉的世界里,一切都要用公式和定理来解释,而苏晓棠却用最自然的观察道出了其中的本质。
你说得对。陆承泽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机械的本质,就是顺应自然的力量。
两人之间出现了一段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陆承泽注意到苏晓棠的手——手指纤细却布满了细小的伤痕和茧子,那是一双勤劳的手,与她清秀的面容形成了对比。
你的手...他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冒昧。
苏晓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微微一笑:采药时难免的。山上的草药大多长在石缝里,或者带刺。
她从篮子里取出几株植物:这是金银花,清热解毒的。这是车前草,治咳嗽很好。每株草药都有自己的性子,有的喜阴,有的爱阳,采药的时候就要顺着它们的性子来。
陆承泽静静地听着,忽然发现苏晓棠对自然万物的理解,与他所学的科学知识虽然形式不同,却同样深刻。她不是被动地接受自然,而是在与它对话,理解它的规律。
就像你修这个水车,苏晓棠继续说着,目光又回到水车上,也是在顺着它的性子来,对吗?
这句话让陆承泽心中一震。他从未想过,在这个偏远的山村,会有人如此准确地理解他修复水车的初衷。
在其他人眼中,这可能只是城里知青的古怪癖好,而在苏晓棠看来,这却是一种与物对话的方式。
夕阳开始西沉,天边染上了一抹橘红。苏晓棠看了看天色,轻声说:我得回去了,张奶奶还等着这些野菜做晚饭。
她提起篮子,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放在旁边的石头上:这是薄荷叶,泡水喝可以解暑。修东西很辛苦的。
说完,她便沿着小路离开了,墨痕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陆承泽站在原地,手中还握着那块微湿的布。布上残留着清水的凉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香气。他低头看着已经被拆解开的齿轮组件,第一次在这个村子里感受到了某种奇特的归属感。
他继续修理工作,但心境已经完全不同。每当遇到困难,他就会想起苏晓棠那个关于水势与石头的比喻。他不再强行对抗那些锈死的部件,而是试着理解它们的状态,找到最适合的解决方法。
天色渐暗,陆承泽收拾好工具,小心地把薄荷叶包好放进口袋。水车还没有修好,但他并不着急。这个过程,这个下午的对话,已经给了他比完成修理更大的收获。
回到知青点,他破天荒地主动和几个知青打了招呼,甚至对李大壮关于修那破玩意儿有啥用的疑问报以微笑。
也许没什么用,陆承泽平静地回答,但理解一件事物为什么不再运转,本身就是一种价值。
夜晚,他躺在床上,回想这个下午的每一个细节。苏晓棠递过湿布时平静的神情,她描述水势与石头时的敏锐观察,还有她离开时那句轻轻的叮嘱。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浮现。
他取出那包薄荷叶,放在鼻尖轻嗅。清凉的香气让他想起小时候生病时,母亲总会在他枕边放一束薄荷。那种被默默关怀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在一个他曾经抱有偏见的小姑娘身上,陆承泽找到了一种久违的理解与温暖。这种理解不是来自相同的知识背景或生活经历,而是源于对生命本质的共同感知。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在泥土地上投下银白的光斑。陆承泽望着那些光斑,第一次觉得,这个他曾经排斥的地方,也许正悄悄地改变着他。而这一切,都始于一个简单的午后,一架废弃的水车,和一块微湿的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