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无法融入的世界(2/2)
说完,她提起瓦罐,转身走向其他忙碌的人群。墨痕跟在她身边,在离开前回头看了陆承泽一眼,那眼神中似乎带着某种期待。
陆承泽怔在原地。他从未听过有人这样描述劳动。在他的认知里,劳动就是效率,就是产出,就是价值的创造。可是和土地说话?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哨声再次响起,劳动继续。这一次,陆承泽尝试着按照苏晓棠说的去做。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脚下湿润的泥土传来的凉意,听着河水潺潺的流动声,闻着空气中混合着水汽、泥土和汗水的气味。
奇妙的是,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似乎有所不同。他注意到老把式们挖泥的节奏其实暗合着水流的韵律;他看到村民们互相配合时的默契不亚于任何精密机械的协作;他感受到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与自然之间那种深厚的、无法用语言完全描述的联系。
然而,理解并不等于融入。当他试图加入村民们的谈话时,他的用词太过书面化;当他想要帮忙时,他的方式太过刻板;当他表达想法时,他的逻辑太过理性。他像是一个调试不当的仪器,虽然能够运转,却始终无法与整个系统和谐共鸣。
傍晚时分,劳动结束。村民们扛着工具,唱着山歌踏上归途。夕阳给每个人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连孙卫国都融入了这片祥和的画面,和一个年轻村民勾肩搭背地说笑着。
陆承泽走在队伍的最后。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与前方热闹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看得见那个世界,那个充满烟火气、简单而真实的世界,却始终找不到进去的门。
就在他独自沉思时,墨痕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安静地走在他身边。它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回到苏晓棠身边,而是陪着他走了一段路。
陆承泽低头看着这只通人性的黑狗,突然问道:你能告诉我,该怎么融入这里吗?
墨痕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注视着他,尾巴轻轻摇晃。
「真诚,」一个意念突然闪过陆承泽的脑海,他猛地停下脚步,震惊地看着墨痕。是错觉吗?他仿佛真的听到了一个声音。
墨痕依然安静地看着他,眼神清澈见底。然后它转过身,小跑着追向前方的人群,回到了苏晓棠身边。
陆承泽站在原地,望着那一人一狗远去的背影。苏晓棠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暮色中,她的眼神复杂难辨,既有理解,也有怜悯,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
在这个看似向他敞开的世界里,他依然是个局外人。但也许,就在这一刻,某些东西已经开始悄然改变。不是外在的融入,而是内心的觉醒。那道无形的墙,第一次不是被外力冲击,而是从内部开始松动。
夜色渐浓,陆承泽最后一个回到知青点。院子里,其他知青正在洗漱,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在院子里停留了片刻,静静地听着这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喧闹。
也许,融入一个世界,不是要改变自己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而是要找到与它对话的方式。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