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海底回响与暗影（1/2）

第六十六章：海底回响与暗影

“蛟龙”号潜水器悬浮在两千三百米深的黑暗中，探照灯的光柱像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那个巨大的、正在脉动的“蜂房”。陈阿公隔着观察窗看着，海水在他面罩外无声流动，深海的压强让抗压服发出细微的呻吟。他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只能感觉到一种遥远的、有规律的搏动——不是来自胸膛，而是来自眼前那个乳白色的胚胎。

“陈阿公，准备好了吗？”林薇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隔着七千多米的水深和厚厚的舱壁，却清晰得如同耳语。这是她借助新调试的生物共鸣装置建立的精神链接，不稳定，但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沟通方式。

“准备好了。”陈阿公在心里回答，手按在腰间特制的注射器上。里面是韩辰和林薇的混合血液，经过复杂的生物活性处理，理论上能与“女王”胚胎的基因产生定向共鸣。理论是陈景明团队连夜推导出来的，实践……要靠他这个老渔民。

“记住，当你感觉到胚胎的‘心跳’与你的心跳同步时，注射。那是基因层面最开放的窗口期。”林薇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维持这种远距离精神连接对她负担极大。

陈阿公没有回答，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胚胎上。隔着半透明的组织壁，能看到里面蜷缩的幼体轮廓正在缓慢舒展，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花。它的每一次脉动，都带动周围海水产生微弱的涟漪，也带动着整个巢穴数万生物的“呼吸”节奏。

他闭上眼睛，不再用眼睛看，而是用渔民几十年海上生活练就的某种说不清的“感觉”。他“听”到了海的声音，不是浪涛，是更深沉的、洋流与地脉摩擦的低鸣，是鱼群迁徙的震颤，是珊瑚生长的细响……还有，那个胚胎发出的、独特的“呼唤”。

找到了。

胚胎的“心跳”与他胸腔里那颗衰老心脏的搏动，在某一瞬间，奇妙地重合了。不是时间上的同步，是某种韵律上的共鸣。

就是现在！

陈阿公猛地睁开眼，拔出注射器，毫不犹豫地刺向“蜂房”组织壁。针尖遇到阻力，但持续加压下，终于穿透。暗金色的血液缓缓推入。

一刹那，整个“蜂房”爆发出刺目却不灼眼的温暖金光！光芒瞬间充满整个巢穴中心区域，透过观察窗，把“蛟龙”号内部都映成了金色。胚胎的脉动骤然加速，从原本每分钟几次飙升到几十次、上百次！组织壁内的幼体剧烈扭动，仿佛在经历某种痛苦的蜕变。

巢穴里，所有生物同时停止了活动。无数双暗红色的晶体眼转向光芒中心，没有攻击意图，更像是一种……集体注视，一种等待。

陈阿公感到手中的注射器变得滚烫，然后“咔嚓”一声，特制玻璃碎裂，剩余的一点血液在他手中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海水中。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皮肤接触过血液的地方，浮现出淡淡的、转瞬即逝的金色纹路。

【……外来者……你的血……很温暖……】

一个宏大、稚嫩、却又充满古老韵味的意念，直接撞入陈阿公的意识！不是林薇那种清晰的“话语”，更像是无数画面、情绪和本能的洪流：浩瀚的海洋、漫长的沉睡、被惊醒的愠怒、对岸上“噪音”和“污染”的本能排斥……还有，一丝刚刚萌芽的、源于那管混合血液的……好奇与理解。

是新生“女王”的意识！

【我们……不想打架。】陈阿公笨拙地在心里回应，用他最朴素的想法，【岸上人在学，在改。给个机会？】

【……机会……】“女王”的意念似乎在咀嚼这个词，【机会……需要代价……那个流血男人的血……说……责任……你的血……说……守护……另一个小东西的血……说……连接……我……懂了……一点点……】

流血男人是韩辰，另一个小东西是林薇。陈阿公的血里，是渔民世代与海共生的承诺。

【那……能成吗？】他问。

【……试试……】“女王”的意念开始变得断续，金光开始内敛，胚胎的脉动逐渐平缓，但更加有力、更加稳定，【但……坏东西……在岸上……找别的‘钥匙’……想开更大的‘门’……我……只管这里的‘小门’……】

更大的门？坏东西？是“八岐”！

陈阿公还想再问，但连接骤然减弱。“蜂房”的金光完全收敛，胚胎恢复了乳白色，但仔细看，表面多了一层流转的淡金色光晕。幼体的轮廓更加清晰，眉心位置，隐约有一个复杂的、类似双螺旋又像海浪的天然印记。

“蜂房”开始缓缓闭合，将胚胎重新严密包裹。

“蛟龙”号的通讯频道里响起林薇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基因标记完成！初步融合反应良好！陈阿公，快回来！”

潜水器的机械臂探出，准备接应。但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巢穴边缘，三个未被金光影响的“蜂房”突然炸裂！三只体型比之前更加庞大、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眼中红光刺眼的成熟体猛扑而出！它们的目标不是潜水器，而是正在闭合的“女王”蜂房！

“它们在攻击胚胎！”林薇失声惊呼。

陈阿公看得分明——这三只生物的动作僵硬、疯狂，眼中红光规律闪烁，与周围其他生物温顺的暗红色完全不同。是被控制了！被“八岐”远程控制了！

“拦住它们！”水面指挥中心，王海涛司令厉声下令。

“蛟龙”号驾驶员操纵机械臂试图拦截，但深海行动迟缓。眼看一只控制体巨口已经张开，蓝色电弧在喉间聚集，瞄准了“女王”蜂房——

陈阿公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猛地推开过渡舱的内门，在海水涌入的瞬间，不是游向潜水器，而是反向一蹬，瘦小的身体像一枚鱼雷，直直撞向那只控制体张开的巨口！

“陈阿公！”无数人惊叫。

没有撞击的闷响。在即将被吞没的刹那，陈阿公身上那尚未完全消退的淡金色纹路突然亮起！不是刺目的光，而是一种柔和的、仿佛有生命的金色辉光。控制体巨口中的电弧遇到这层辉光，竟然“噼啪”一声熄灭了！那生物庞大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疯狂红光剧烈闪烁，然后……熄灭了。

它停了下来，巨大的头颅缓缓垂下，在陈阿公面前，像一头被驯服的猛兽。

另外两只控制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动作迟缓下来。周围，无数暗红色的眼睛望过来，目光聚焦在陈阿公身上那层金色辉光，以及他面前那只低头臣服的控制体。

【……老东西……】“女王”微弱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意，【你的血……比我想的……还有用……它们……认得这个‘味道’……】

是血液中蕴含的、与“女王”同源的生命印记，暂时压制了“八岐”的远程控制信号！

“快！趁现在！”水面之挥，韩辰的声音穿透层层海水。

“蛟龙”号的机械臂终于赶到，一把捞住脱力的陈阿公，缩回过渡舱。舱门紧闭，排水，潜水器引擎全开，向上疾驰。

那三只控制体没有再追击，它们眼中的红光挣扎着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和其他生物一样，恢复了温顺的暗红色，默默退回了巢穴边缘。

危机，以谁也没预料到的方式，暂时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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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母船“海洋科考一号”的医疗舱里，陈阿公躺在高压氧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监控仪器。医生初步检查后，表情古怪地向韩辰汇报：“生命体征稳定，但……他的血液成分出现了异常变化。红细胞携氧能力提升了三倍，新陈代谢速率降低到正常人的一半，还有一些未知的蛋白质和酶……像是……”

“像是什么？”韩辰问。

“像是……在进行某种缓慢的、良性的适应性进化。为了深海环境，或者……为了承受那种特殊能量。”医生斟酌着用词，“而且，他右手掌心，出现了一个淡淡的印记。”

韩辰看去。陈阿公摊开的右手掌心，有一个硬币大小、颜色极淡的金色印记，形状像一朵简化的浪花，又像一个古老的符号。

“这是……”

“是‘女王’的馈赠。”林薇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进来，她脸色苍白，但眼睛很亮，“也是……标记。陈阿公的血脉，被‘女王’认可了。他现在……算是半个‘自己人’。”

陈阿公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些茫然，但很快聚焦。他看着韩辰，第一句话是：“韩书记……海里的大家伙说……坏东西在岸上找别的‘钥匙’……想开更大的‘门’……得拦住……”

韩辰握住老人枯瘦的手：“我们会的。您好好休息。”

陈阿公摇摇头，挣扎着想坐起来：“我没事……就是有点乏。韩书记，我老头子有句话……”

“您说。”

“海里的灵物，认死理，也记恩仇。”陈阿公看着自己掌心的印记，“它今天认了我，也认了您和林姑娘的血。往后……咱们跟海，就算绑一块了。岸上人要是再做对不起海的事……它恐怕不会再给机会了。”

这话很重。韩辰郑重地点头：“我记住了。陈阿公，您立了大功。”

老人咧嘴笑了笑，笑容虚弱但坦然：“啥功不功的……就是不想看海跟岸上打架。我累了，睡会儿……”

他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变得平稳悠长，掌心的印记也随之微微明灭，仿佛在与深海某个存在同步呼吸。

医疗舱里安静下来。韩辰、林薇、陈景明等人退出，留下医护人员继续监护。

“林薇同志，你感觉怎么样？”韩辰看向林薇。

“消耗很大，但值得。”林薇靠在轮椅里，手里摩挲着一片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的、温润如玉的蓝色鳞片，那是“女王”最后通过精神共鸣传送过来的，“它给了我一些……信息碎片。关于其他的‘门’，和‘钥匙’。”

“哪里？”

“陆地上。”林薇的目光望向西方，“最高的山，最深的峡谷，最古老的森林……具体位置很模糊，但‘感觉’很强烈。而且，‘女王’警告，已经有人在找了，用的是……粗暴的方法，会惊醒不该醒的东西。”

最高的山？珠峰？最深的峡谷？雅鲁藏布江大峡谷？最古老的森林？西双版纳？还是……

“不是我们熟悉的地理概念。”林薇仿佛知道韩辰所想，“是地脉能量汇聚的‘节点’，是‘摇篮’网络在陆地上的‘锚点’。‘八岐’肯定知道其中一些位置，他们在尝试强行激活，哪怕会引发地质灾害。”

韩辰的心沉了下去。如果“八岐”不惜引发地震、山崩来达到目的，那将造成无法估量的人员伤亡和生态灾难。

“必须抢在他们前面。”他斩钉截铁，“周启明那边有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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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夜幕低垂。

唐雨薇按照指示，独自来到九龙城一处即将拆迁的旧唐楼天台。风很大，吹得她风衣猎猎作响。她手里紧紧握着一个黑色的小型信号发射器，这是周启明给她的，一旦按下，潜伏在附近的人会立刻行动。

天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废弃的卫星锅和晾衣架在风中吱呀作响。约定的时间到了。

突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唐雨薇猛地回头，只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旧夹克、身形佝偻的老人从楼梯间阴影里走出来。正是“老猫”。

他的脸在昏暗的天台灯光下显得更加枯槁，但眼睛像两点幽火，锐利地打量着她。

“东西带了？”‘老猫’的声音嘶哑。

唐雨薇举起手中的牛皮纸档案袋。

“钱呢？”

唐雨薇指了指脚边一个不起眼的帆布包。

‘老猫’没去看钱，反而盯着唐雨薇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笑容有些诡异：“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长得有点像一个人。”

唐雨薇心头一跳：“像谁？”

“像……我三十年前见过的一个女人。”‘老猫’慢慢走近，“那时候我还年轻，跟着张明远博士在海上跑。那女人……叫林静，是队里最年轻的研究员，漂亮，聪明，就是……总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说什么‘地脉在哭’。”

林静！林薇的母亲！

唐雨薇强作镇定：“我不认识什么林静。我是来交易的。”

“交易……”‘老猫’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要穿透皮囊看到骨子里，“你知道张明远为什么把东西留给我吗？因为当年，是我帮他‘处理’了林静失踪后留下的烂摊子。那女人……留了点东西给当时才五岁的女儿。东西，现在应该在你背后的人手里吧？”

他在试探！他知道林薇的存在，甚至可能猜到林薇和韩辰的关系！

唐雨薇不再犹豫，拇指按向信号发射器的按钮。

但‘老猫’的动作更快！他看似老迈，动作却迅如鬼魅，一步跨前，枯瘦的手已经扣住了唐雨薇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别急。”‘老猫’贴在她耳边，声音低得像毒蛇吐信，“我知道你们安排了人。但我也知道，‘八岐’的人，就在楼下。你猜，他们是来抓我的，还是来抓你的？”

唐雨薇浑身冰冷。

“东西给我，钱你拿走。然后，从这里跳下去。”‘老猫’指着天台边缘，“下面是堆废品的棚子，死不了。你受伤，他们忙着救你，我脱身。这是唯一双赢的法子。不然……”他另一只手撩开夹克下摆，露出腰间一个闪着红光的简陋装置，“这东西一炸，咱们一起完蛋，楼下的‘八岐’也什么都得不到。”

疯子！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唐雨薇脑中飞速旋转。跳楼？下面是堆满硬物的废品堆，跳下去非死即残！但不跳，这个疯子可能真会引爆炸弹！

“我数三声。”‘老猫’开始倒数，“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