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临界点与夜航船(1/2)

第七十八章:临界点与夜航船

东海,深夜,科研船“探索者号”的甲板上。

林薇披着厚实的军大衣,站在船舷边,望着墨黑的海面出神。远处,海军舰艇的航向灯在波涛中明明灭灭,像散落在深蓝绒布上的碎钻。海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短发。

距离“八岐”预告的“灯光点亮”时刻,还有七十九小时。

距离“七星连珠”天文窗口,还有八十二小时。

距离她自己提出的那个疯狂计划——同时协调“女王”、昆仑玉心、北美凯,强行关闭所有地脉节点——只剩下不到八十小时的准备时间。

而她右手掌心的玉环印记,此刻正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那不是训练过度的反应,而是一种……预警。像是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隔着半个地球,遥遥望了过来。

南极冰原下那个被封印的“守卫者”。

她闭上眼,尝试将意识沉入血脉深处,去触碰那些来自母亲的记忆碎片。画面凌乱而模糊:无尽的冰雪、巨大的晶体、蜷缩的阴影、还有其他几个古老存在的低语……那些低语中充满了警惕与恐惧。

“你也感觉到它了,对吗?”

一个苍老但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林薇睁开眼,看到陈阿公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甲板上。老人没穿太多衣服,只披了件单薄的工装外套,在深夜的海风中却站得笔直,丝毫不显寒冷。

“陈阿公,您怎么出来了?医生不是让您多休息吗?”林薇连忙要去搀扶。

老人摆摆手,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床:“在舱里憋得慌。再说,我这把老骨头,感觉比你们这些年轻人还好使。”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头,海的味道,山的味道,越来越清楚。像有人在我耳朵边上说话,虽然听不懂,但知道是好话还是坏话。”

林薇心头一动:“您能感觉到昆仑和南极?”

“昆仑那个,像是个病了的娃娃,喘气费劲,还老做噩梦。”陈阿公眯起眼睛,望向西方,“南极那个……不一样。它睡着了,但睡得不安稳,梦里都是火和血。有人在它床边走来走去,想把它叫醒。”

老人的描述朴素却精准。林薇更加确信,陈阿公的血脉在深海之行后发生了某种本质性的变化,让他能够跨越空间,模糊感知其他地脉节点的状态。

“那东海呢?‘女王’怎么样?”

“海里的大家伙啊……”陈阿公看向脚下漆黑的海水,“它在准备。像我们渔民出海前收拾网具、检查船一样,它在整理自己的力量。但它也担心——担心自己力气不够,担心你们这些后生扛不住,担心……”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担心那个睡在南极冰底下的老伙计,真的被叫醒。”

“如果它被叫醒,会怎样?”

陈阿公沉默了很久,久到林薇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终于,老人缓缓开口:

“我年轻时候,跟我爹出远海,遇到过一件怪事。”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讲起了故事,“那年我才十七,第一次跑那么远。有一天夜里,海面突然平静得像镜子,一丝风都没有,船一动不动。我爹脸色变了,说这是‘海睡觉了’。他说,海睡觉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吵醒它,否则它会做噩梦,梦里翻个身,船就没了。”

“后来呢?”

“后来我们在船上等了一天一夜,大气不敢出。第二天早上,海自己醒了,风也来了,我们赶紧扯帆跑路。”陈阿公看着林薇,“南极那个,我觉着,就是‘睡着的海’。它不是坏,就是……太老了,太累了,睡觉的姿势不对,压着心了。如果有人硬把它叫醒,它翻个身,可能半个世界都要抖三抖。”

林薇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不只是比喻——如果南极那个“守卫者”真的苏醒并失控,引发的连锁反应可能远超地质灾难的范畴。

“我们能做什么?”

“做好你们该做的。”陈阿公拍了拍她的肩膀,手劲不大,却带着渔民特有的、常年拉网形成的厚重力量,“该治病的治病,该拦路的拦路。至于那个睡着的……”他叹了口气,“得看它自己愿不愿意继续睡。有时候,人被吵醒了,发顿脾气,翻个身,又睡着了。有时候……”

他没说完,但林薇听懂了未尽之言。

有时候,被吵醒的,就再也睡不着了。

“您觉得,‘八岐’知道这些风险吗?”

“知道。”陈阿公的回答很肯定,“但他们不在乎。我活了七十八年,见过两种人最可怕:一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乱来的愣头青;另一种是什么都知道,但还是为了自己那点念想,敢把天捅个窟窿的疯子。‘八岐’是后一种。”

甲板上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规律而永恒。

“陈阿公,”林薇轻声问,“如果我需要您再贡献一些血液,制作更强的‘信标’,您愿意吗?这次可能需要更多,而且……可能会有些风险。”

老人笑了,笑得坦然:“我这条命,从深海底下捞回来的,早就赚了。血算什么?需要多少,抽多少。只要能把海里、山里的灵物护住了,把我这把老骨头榨干了都行。”

林薇眼眶一热。她想说谢谢,但觉得这个词太轻。最终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回去吧,外头凉。”陈阿公转身往舱门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说,“林丫头,你妈要是还在,看到你现在这样,肯定又心疼又骄傲。但你要记住——再厉害的钥匙,也是人做的。累了就歇,扛不住就说,别把自己逼到绝路上。海有退潮的时候,山有歇气的时候,人也得喘口气。”

老人的身影消失在舱门后。林薇独自站在甲板上,海风更大了,吹得大衣猎猎作响。她握紧右手,掌心的玉环印记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像一颗小小的、倔强的星。

她想起母亲林静在信中写的那句话:“钥匙不是用来开门的,是用来选择门后的世界的。”

现在,她握着这把钥匙,站在无数个世界的岔路口。

而她必须选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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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脉,深夜,暴风雪终于有减弱的迹象。

秦刚小队驾驶三辆雪地车,在崎岖的山脊上颠簸前行。距离他们离开玉心山谷已经过去六小时,多吉牺牲的阴影依然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队长,翻过前面那个垭口,就能看到二号撤离点了。”猎鹰看着gps,屏幕上的信号断断续续,“但气象预报说,两小时后会有更强的风雪,持续至少十二小时。如果我们不能在风暴前抵达撤离点,可能就要被困在山里。”

秦刚看了眼油表:“油还够跑八十公里。够到撤离点吗?”

“够,但很勉强。而且……”猎鹰犹豫了一下,“二号撤离点只是个临时营地,没有补给,没有通讯设备。我们在那里等接应,至少要等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在海拔五千米、零下三十度的暴风雪中,没有像样的庇护所,这几乎等于自杀。

“有别的选择吗?”

“有。”猎鹰调出地图,“往东南方向四十公里,有一个废弃的气象站,八十年代建的,后来荒废了。但建筑结构应该还在,可能有部分设备能用。最重要的是,那里有地热——当年选址就是看中了温泉。”

温泉意味着温暖,意味着可能融化雪水,意味着生存的机会。

“但去气象站要多绕三十公里路,我们的油不够。”灰狼插话,他腿上的伤已经做了紧急处理,但脸色依然苍白。

秦刚陷入两难。去二号撤离点,油够,但要在露天等二十四小时;去气象站,有庇护所,但油可能不够。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环。自从离开山谷后,玉环的温度就一直在缓慢下降,光芒也黯淡了许多。他能感觉到,玉心的状态在恶化,那些“山灵”的躁动越来越强烈,甚至连这片区域的能量场都开始不稳定。

就在这时,雪地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仪表盘上的发动机警告灯亮起!

“怎么回事?”秦刚猛打方向盘,勉强控制住车辆。

“油路可能结冰了!”猎鹰检查仪表,“温度太低了,柴油里的水分冻住了!”

另外两辆车也相继出现类似问题。三辆车歪歪扭扭地滑行了几十米,终于彻底熄火,停在了茫茫雪原上。

“全体下车!检查车辆!”秦刚跳下车,刺骨的寒风立刻灌满衣领。能见度不足二十米,四周除了风雪什么都没有。

队员们迅速检查,结果令人绝望:三辆车的油路全部冻结,短时间内无法修复。更糟的是,一辆车的散热器在颠簸中破裂,防冻液漏光了。

“我们被困住了。”山猫说出了所有人都不愿面对的事实。

秦刚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距离下一次强风雪,还有一小时四十三分钟。

“清点所有装备和补给。”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食物、水、药品、燃料、御寒物资,列表统计。苏博士,计算我们在这个温度下的生存时间。”

苏晴快速心算:“以目前的装备和人员状况,如果在露天无遮蔽,最多能坚持八小时。如果能搭建简易雪屋,可以延长到二十四小时。如果能找到天然庇护所……不确定。”

八小时。他们要么在八小时内修复车辆或找到庇护所,要么……

秦刚望向东南方向。四十公里外的气象站,现在成了遥不可及的希望。

“队长!”小周突然喊道,“通讯设备……有信号了!很弱,但是有!”

秦刚立刻冲过去。便携卫星通讯器的屏幕上,确实出现了一格微弱的信号,断断续续。

“尝试联系基地!报告我们的位置和情况!”

小周快速操作,但信号极其不稳定,每次刚要接通就断开。试了十几次后,终于,通讯器里传来了一丝微弱但清晰的声音:

“……昆仑小队……听到请回答……这里是……基地……”

“基地!我是秦刚!我们被困在……”秦刚快速报告了坐标和情况。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韩辰。

“秦刚同志,情况我了解了。你们距离废弃气象站还有四十公里,对吗?”

“是的,但我们的车辆油路冻结,无法继续前进。徒步四十公里在暴风雪中不可能。”

“不需要徒步。”韩辰的声音冷静得令人安心,“我们有一架无人机正在你们附近空域执行侦察任务。它携带了紧急补给包,包括燃油添加剂和加热装置,可以解冻油路。但无人机的续航只够飞单程,投递后无法返航。”

“足够了!请立刻投递!”

“但有个问题。”韩辰顿了顿,“无人机导航系统在暴风雪中受到干扰,需要地面引导。你们必须点燃明显的信号源,为无人机指引位置。”

秦刚环视四周:“用什么点燃?我们的燃料不多,而且风雪这么大,普通火焰根本看不见。”

通讯那头再次沉默,这次更久。就在秦刚以为信号又中断时,韩辰的声音再次传来:

“用玉环。”

“什么?”

“玉环蕴含地脉能量,在特定频率下可以释放可见光。林薇同志刚刚远程传输了一段能量波动图谱,你按照这个频率,用意识引导玉环发光,就能产生足够强的光信号,穿透风雪。”

秦刚愣住了。引导玉环发光?他不是“钥匙”持有者,也没有林薇那样的血脉,怎么做得到?

“秦刚同志,”韩辰的声音变得严肃,“时间紧迫。林薇说,你能做到。因为你在溶洞接受了那些信息,玉环已经认可了你。现在,闭上眼,感受玉环,感受它的脉动,然后想象你要它发光——不是为了控制,是为了请求。”

秦刚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玉环。温润的白玉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入手温暖。他闭上眼,努力回忆在溶洞时的那种感觉——不是他在使用玉环,而是玉环在通过他感知世界。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只有风雪拍打面罩的声音,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队员们焦虑的低语。

但渐渐地,他“听”到了别的。

玉环内部细微的、有规律的嗡鸣声,像某种古老的语言。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遥远而沉重的脉动。还有……多吉最后唱的那段祈福歌谣,虽然已经消失,却在空气中留下了淡淡的回响。

他想起多吉说的:“玉心是昆仑的魂。魂要是散了,山就死了。”

他想起自己承诺的:“我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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