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表演(哀嚎)(表演性释放)(1/2)
哀嚎:当痛苦的呐喊被文明征用为表演
第一步:解剖一种“被驯化的嚎叫”
“哀嚎”不同于“哀号”的原始爆破力,它是 痛苦呼喊被文明系统识别、收容、并赋予社会脚本后的产物。如果说“哀号”是语言堤坝的瞬间决堤,那么“哀嚎”则是在社会预先挖好的“情感泄洪道”中,一种符合预期的、带有表演性质的痛苦释放。它介于真实的崩溃与文化的表达之间,是一种被编码的痛苦噪音。
三层考古分析
1. 表层:作为一种社会脚本的情感表达
· 通用释义:
1. 有声音的、强烈的悲哀表达:指因痛苦、恐惧或悲伤而发出的大声哭喊,常伴随夸张的肢体语言。
2. 语境特征:它往往发生在允许或期待强烈情感宣泄的场合——如传统丧礼、戏剧表演、某些宗教仪式,或极端情境下的公开控诉。其声音的强度与持续时间,部分由文化习俗而非纯粹的内在痛苦所规定。
· 核心暧昧性:
“哀嚎”悬浮于本真性与表演性之间。它可能源自真实的痛苦,但其形式却深受“该如何表达痛苦”的文化模板影响。听见哀嚎,我们常常会下意识判断:这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戏”?这种判断本身,就揭示了“哀嚎”所处的尴尬地带——它已无法享有“哀号”那种不容置疑的真实性权威。
2. 中层:从仪式性哭丧到媒介化奇观的流变
· 古代:仪式化的情感程式
在许多文化中,“哀嚎”(尤其是哭丧)曾是一项严肃的社会仪式与技能。专业哭丧人的存在,表明“哀嚎”可以被雇佣、训练和程式化执行。它的功能超越了个人宣泄,服务于安抚亡灵、展示孝道、彰显家族哀荣、完成社群情感整合等社会目的。此时的“哀嚎”,是一种公共性的、功能性的声音技术。
· 戏剧与说唱艺术:美学范式的确立
在戏曲、歌剧、民谣等表演艺术中,“哀嚎”被提炼为一套程式化的唱腔、念白与身段(如秦腔的“哭音”、歌剧中的“咏叹调”)。它追求的不再是逼真的痛苦模仿,而是在美学规范内达到情感表达的强度与感染力。观众欣赏的是“表演痛苦的艺术”,而非痛苦本身。这完成了“哀嚎”从生活实践到美学符号的关键一跃。
· 近代社会运动:作为抗议武器的战术性呼喊
在游行、示威、罢工中,“哀嚎”(集体性的呼喊、哭诉)被策略性地运用,以博取同情、制造舆论压力、彰显受害程度。它是一种政治性的声音武器,其音量、节奏与歌词都经过计算,旨在最大限度地动员公众情感,冲击对手的道德防线。
· 当代媒介社会:奇观化与通货膨胀
在新闻、影视、社交媒体中,“哀嚎”被无限次地录制、播放、剪辑、传播。
1. 苦难奇观:灾难报道中受害者的嚎哭镜头,在争夺注意力的竞争中,可能沦为刺激观众神经的感官材料,导致“同情疲劳”或窥视欲。
2. 综艺化与戏谑化:真人秀中的“嚎哭”成为制造戏剧冲突、展示“真性情”的卖点;网络梗文化中,“我嚎了”成为一种夸张的、表达轻微挫折的戏谑用语。“哀嚎”的情感价值在过度流通中严重通胀,变得廉价且可疑。
3. 深层:社会对痛苦声音的殖民与情感真实性的终结
“哀嚎”的深层危机在于,它标志着社会系统对“痛苦呐喊”的最终胜利和殖民。系统不仅管理痛苦,现在还能生产痛苦的标准表达,并由此导致了一种根本的异化:我们开始无法区分,甚至不再关心,那嚎叫之下是否还有一颗真正痛苦的心。
1. “表达模板”对“真实感受”的僭越:
当文化提供了过于丰富的“哀嚎”范本(从电影哭戏到社交媒体上的“崩溃文学”),个体的真实痛苦在表达时,会不自觉地模仿这些模板。我们不是在表达感受,而是在引用表达。真实的痛苦体验与它的社会表演之间,出现了难以弥合的裂缝。
2. 情感流通的“货币化”与“通胀”:
在注意力经济中,“哀嚎”作为一种激烈的“情感货币”,被投入流通以换取关注、流量、支持。当人人都用“嚎哭”的强度来表达本可用“诉说”解决的情绪时,情感表达的尺度就被彻底扰乱。最终,真正的巨大痛苦可能因无法找到更强烈的表达形式而被淹没,形成“情感的吉拉德效应”。
3. 旁观者的犬儒化与判断的瘫痪:
面对无处不在的“哀嚎”,旁观者为了保护自己的情感能量,可能发展出一种普遍的怀疑主义与犬儒态度:“又是演戏吧?”“想博同情吧?”这种预判,使得任何公开的痛苦表达都先天地蒙上可信性疑云,让真正需要被听见的声音也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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