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轩辕瑾夜的独白。（2/2）
他知道卢宇和卢恩的担忧。他们跟随他从九天星河而来，肩负着家族的使命、背负着沉重的预言，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北境地图确实至关重要，敖苍令更是牵扯不小。将这些东西交给一个“下界”女子，一个身边围绕着数个强大男子、正在漩涡中心挣扎的女子，在旁人看来，无疑是极不明智，甚至愚蠢的。
但是……
他们不懂。
不懂那双“星辰之眸”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不懂那看似偶然的命运交汇之下，隐藏着怎样早已注定的、无法挣脱的丝线。
不懂他透过“真实之瞳”，在那一片虚无与遮蔽之中，窥见到的、关于她与自己的、那惊心动魄却又模糊不清的“未来一角”。
更不懂……她靠近时，他神魂深处传来的、那种仿佛久旱逢甘霖般的轻微战栗，与那如影随形、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灼穿的“代价反噬”之痛，竟不可思议地减弱了一丝。
哪怕只是极其微弱的一丝，对他而言，也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光。
他背负着“真实之瞳”带来的无尽诅咒与反噬，知晓太多天机，却也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与孤独。那痛苦并非来自肉体，而是灵魂层面，仿佛有无数细密的、燃烧的丝线，时刻灼烧着他的神识，蚕食着他的生机。他覆眼，既是为了封印过于强大的瞳力，避免窥见不应见之物，也是为了减缓这份反噬。但即便如此，那痛苦依旧，伴随着他每一个清醒的时刻。
直到在尚园村，隔着遥远的距离，“注视”到她引动圣柱、星眸金辉绽放的刹那。
直到昨夜在演武场，与她相对而立，气息隐隐交汇之时。
那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灼痛，竟奇异地缓和了。
仿佛她身上的星辉，她本源的气息，对他而言，是某种解药？或者说，是能与他这被诅咒的“真实之瞳”产生某种共鸣、从而抵消部分反噬的“同类”？
这个发现，让他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
所以，他赠予“星枢”。那本就是与她同源的力量所铸，在她身边，或许能更清晰地感应到那种“缓和”的效果，也能让他更“清晰”地“看”到她周围的因果与轨迹。
所以，他绘制北境地图，赠予敖苍令。不仅是为了履行“赌约”，更是因为……他“看到”了。在北境那片被冰雪与混乱天机笼罩的极寒深渊中，隐藏着不仅仅是星钥碎片。那里，或许也有能解开他部分疑惑，甚至进一步印证她与他之间那神秘联系的线索。
他需要她前往北境。需要她靠近那块碎片。需要她在那个特定的、与九天星河关联极深的环境里，去触动某些东西。
而赠予地图与信物，不过是确保她能更安全、更顺利地抵达那里，完成他“期待”的“触动”罢了。
这其中的算计与利用，他心知肚明，并无愧疚。
只是在利用的同时，那丝因她而生的、久违的“舒适感”，以及那双星眸深处偶尔流露出的、与记忆中某个模糊身影重叠的倔强与清澈，又让他的内心深处，滋生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或者说不愿深究的异样情愫。
那情愫很淡，很模糊，却真实存在。让他会在她遇险时，忍不住出手化解那微不足道的刺杀。让他会在她追上来，带着不确定询问是否相识时，鬼使神差地承认。让他会在云来客栈“偶遇”时，提前送出地图，并附上求助的渠道……
他知道，这很危险。情感，是算计中最大的变数，也是他这等背负命运之人，最不该拥有的奢侈品。
但似乎有些东西，一旦开始，便难以控制。
就像此刻，明知卢宇和卢恩的质疑出于忠诚与担忧，他依旧因他们话语中隐含的对她的揣测与不认同，而感到一丝不悦。
所以，他让他们去领罚。
与其说是惩罚他们的逾矩，不如说是在警告自己。
警告自己保持清醒，保持距离，不要被那微弱的光亮与舒适感迷惑，忘记了自己真正的使命与肩上沉重的负担。
轩辕瑾夜放下抚着白绫的手，玄色的衣袖垂落，遮掩了指尖那几乎不存在的、细微的颤抖。
他缓缓转身，不再“看”那绚烂如血的红枫，向着枫林外走去。脚步依旧平稳从容，身姿依旧挺拔静谧，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动摇与自省，从未发生。
只是，那覆眼白绫之下，无人得见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更深的疲惫与孤寂，悄然蔓延。
他知道，与晚清清之间的纠葛，才刚刚开始。
北境之行，星骸古道，那预言中的“十人”命运的齿轮已然转动，将他们不可逆转地推向彼此，也推向那个或许充满光辉、或许遍布荆棘的未知结局。
而他，轩辕瑾夜，九天星河轩辕氏占卜族后代领主，拥有“真实之瞳”的观星者，能窥见命运轨迹，却似乎越来越看不清，自己在这盘棋局中，最终会走向何方。
唯有腕间，那因“星枢”离体而微微空荡、却依旧残留着一丝与她气息隐约共鸣的玄妙感觉，在无声地提醒着他——
有些线，一旦牵上，便再难斩断。
有些缘，一旦种下，便注定要在风雨中，开出无人能料的花。
他走出了枫林，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仰头，覆眼的白绫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回吧。”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淡淡说道。
两道气息，悄然自他身后的阴影中浮现，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无声地跟上。正是领罚归来的卢宇与卢恩。两人脸色都有些苍白，气息也略有浮动，但眼神更加沉静恭顺，再无半分质疑。
三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鼎城郊外蜿蜒的官道尽头，向着未知的远方行去。
而此刻，晚清清一行人乘坐的青木行云，也已越过重重山峦，看到了远方地平线上，金华皇都那巍峨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