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海陆的并进(2/2)
海军都督周浚刚送走三佛齐国的使者,转身就进了港区的船厂。巨大的干船坞里,一艘新式战舰正在做下水前的最后检查。
“都督,这是‘镇远号’,第五艘‘海龙级’战舰。”船厂大匠介绍道,“船体用了南洋硬木,龙骨加固,配火炮十二门,载员二百。按您的吩咐,舱底增设了水密隔舱,就算中炮进水,也能保不沉。”
周浚沿着脚手架登上船艏,眺望港口内停泊的数十艘大小战船。七年前他初任海军都督时,这里只有十几艘改装商船,所谓的“海龙军”不过是个名头。如今,真正的海龙已经成长起来了。
“南洋补给站的情况如何?”他问随行的参谋。
“三处都已正常运转。”参谋递上文书,“吕宋站驻军报,当地土酋主动请求在其港口立灯塔,愿供地、供人,只求我朝商船多去贸易。爪哇站医官报,用金鸡纳树皮治愈疟疾十七例,当地土王欲以十名奴隶换药方,被医官依律拒绝,但准其以香料交换成药。”
周浚点头:“做得对。药方可传,但须有度。传令各站医官:可教土人辨识药草、简单炮制,但核心配方不得外泄。另,凡有土人学医者,需先学汉话汉字,此乃规矩。”
“是。”
“还有南溟州矿场,”周浚又问,“工部专员到了吗?”
“三日前已乘‘探海号’出发,带了十五名矿匠、全套工具,还有格物院新制的‘水力碎矿机’图纸。预计两个月后能产出精铜。”
周浚走下战舰,来到港区的指挥厅。巨大的海图挂在墙上,从流珠群岛到南溟州,密密麻麻标注着航线、岛屿、暗礁、洋流。而在海图东侧,一片空白区域上,画着一个问号。
那是向东的未知海域。
“都督,有泉州海商求见。”卫兵禀报,“说是有要事相告。”
“传。”
进来的是一位五十余岁的老海商,姓陈,脸上有着常年海风吹蚀的深刻皱纹。他行礼后,从怀中取出一块用油布包裹的东西。
“都督请看此物。”
油布展开,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木片,质地奇特,纹理细密如石,却轻如软木。更奇特的是,木片上天然生长着淡蓝色的苔藓状物,散发着类似檀香的淡淡气味。
“这是何物?”周浚拿起木片细看。
“小人上月船队往东,遇风暴偏离航向,漂流七日,至一未知群岛。”陈海商压低声音,“岛上无人,但有此木,满山遍野。小人砍了一截回来,找船匠看过,都说此木防水耐腐,胜过我朝所有船材。更奇的是,这木上的苔藓,晒干后可燃香,蚊虫不近。”
周浚心中一动:“群岛位置?”
陈海商走到海图前,手指点在琉球群岛以东的一片空白处:“大约在此方向,距流珠群岛东偏北,船行二十日可至。小人已记下星位,若朝廷有意,愿为向导。”
周浚凝视着那片空白海域,良久,道:“此事需奏报朝廷。陈掌柜可暂留镇南港,本督会安排馆舍。若朝廷准予探险,还要借重掌柜经验。”
“小人遵命!”
送走陈海商,周浚回到海图前,用炭笔在那片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圆圈,旁边标注:“未知群岛,产奇木”。然后他退后几步,看着整幅海图。
北方,从朔方到漠北,马隆用羊毛贸易编织着草原的经济罗网;南方,从镇南港到南洋深处,海军用航线、补给站、矿产开发拓展着蓝色疆域。
而东方,还有未知的岛屿、未知的大陆。
周浚想起离京前,监国太子司马柬对他说的话:“海陆并进,如鸟之双翼。北疆稳则中原安,南洋通则天下富。然此非终点,大晋的目光,当在四海之外。”
窗外的海风吹进指挥厅,带着咸味和远方的气息。港口里,一艘商船正在起锚,帆索被拉紧的吱呀声,水手的号子声,海鸥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
在这太康六年的春日里,大晋帝国如一棵根系深扎大地、枝叶伸向海洋的巨树,在阳光与风雨中,稳健而坚定地生长着。而这一切,都还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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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东宫,司马柬批阅完最后一份奏章时,已是深夜。
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棂。春夜的微风带着花香吹入,远处宫城的灯火如繁星点点。更远处,是沉睡的中原大地,是北方逐渐安宁的草原,是南方波涛万里的海洋。
两封来自朔方和镇南港的新奏报放在案头,等待明日朝会呈给父皇御览。但司马柬知道,父皇此刻恐怕也还未眠——那位开创了这一切的老人,总是习惯在深夜审阅地图,思考帝国的未来。
“海陆并进……”太子轻声自语。
这四个字说来简单,却是无数人用智慧、汗水,甚至生命铺就的道路。北方的马隆,南方的周浚,草原上的慕容野干,南洋的陈海商,船厂的大匠,矿场的工匠,学堂的先生……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推动着这个庞大的帝国向前。
而他要做的,就是确保这条道路不偏不倚,确保这艘大船行稳致远。
夜风吹动案上的烛火,光影摇曳中,司马柬仿佛看见了更远的未来——那时的大晋,陆上商队穿越西域直抵大秦(罗马),海上船队横跨大洋连通四方,万国来朝不再是虚言,而是平常景象。
他深吸一口气,关窗,回到案前。还有几份关于科举改革的章程需要审阅,那是为太康八年的春闱准备的。文治武功,从来不可偏废。
烛光下,太子的身影投射在墙上,坚定而沉稳。在这个春夜里,帝国机器的每一个齿轮都在正常运转,而掌舵者们,无人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