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甘露亭论政（2/2）

司马昭转身，深深地看着儿子：“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司马炎坦然迎上父亲的目光：“无人教导，是儿臣平日读书所思。读史可知，秦始皇统一六国，何其迅速，然秦二世而亡，便是根基未固之故。”

“你倒是会引经据典。”司马昭语气不明，“那你认为，当前最要紧的是何事？”

“屯田。”司马炎毫不犹豫，“效仿武帝旧制，在淮南、关中等地大兴军屯、民屯。不出三年，必能仓廪充实。届时，进可攻，退可守，主动权尽在我手。”

这个建议显然打动了司马昭。他负手在亭中踱步，良久才道：

“你今日所言，为父会仔细考量。”他停顿一下，语气中带着难得的赞许，“你长大了，有自己的见解，这是好事。”

“谢父亲夸奖。”

“不过，”司马昭话锋一转，“朝堂之上，光有见解还不够。你要学的还很多。”

“儿臣明白。”

送走司马昭，司马炎独自在亭中又坐了片刻。刚才那番对话，看似平常，实则凶险。他必须在展现才能与避免猜忌之间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公子，该回宫了。”宦官轻声提醒。

司马炎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亭外的春色。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已经不同了。

果然，次日就有消息传来，司马昭下令重新核查各州郡的田亩赋税，并命人在淮南等地勘察适合屯田的区域。虽然还没有正式下诏，但这显然是对他建议的回应。

更让司马炎意外的是，几天后，司马昭在朝会上特意点名让他参与讨论漕运改革之事。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炎儿，你前日所言屯田之事，与漕运息息相关。”司马昭当着众臣的面说，“你以为，当前漕运最大的问题何在？”

众目睽睽之下，司马炎从容出列：

“儿臣以为，当前漕运之弊，在于政出多门。各州郡自行其是，漕船规格不一，关卡收费无度。若能统一规制，精简关卡，必能事半功倍。”

这个见解同样让众臣侧目。司马昭满意地点头，当即命人与他详细规划。

下朝后，几位大臣特意过来与他交谈。态度之热情，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回到宫中，司马炎屏退左右，独自在书房沉思。今天的朝会，是父亲在向朝臣释放一个明确的信号——司马炎开始正式参与朝政了。

这既是他期待的机会，也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夜幕降临时，他站在窗前，望着满天星斗。想起那日在洛水畔立下的决心，如今总算迈出了实质性的第一步。

但前路依然漫长。贾充等人不会坐视他坐大，朝中各方势力也在观望。他必须步步为营，既要展现才能，又不能太过锋芒毕露。

“公子，陈泰大人派人送来几卷书简，说是公子可能感兴趣。”宦官在门外禀报。

司马炎微微一笑。看来，他那些“仁厚”的举动和今日朝会上的表现，已经开始产生效果了。

他打开书简，是几份关于屯田和漕运的前朝奏疏抄本，上面还有陈泰的批注。这份礼物，既是对他支持的表示，也是对他的考验。

“备笔墨。”司马炎吩咐道。

他要连夜研读这些书简，准备一份更详细的方案。既然父亲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就要做到最好。

烛光下，少年的身影在窗纸上投下坚定的轮廓。属于他的时代，正在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