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海风的预警（1/2）

泰始九年的夏日，比往年来得更显燥热。洛阳宫中，虽有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意，但司马炎的心头，却因一份刚刚送达的绝密情报，而燃起了一团灼热的火焰。

这份情报并非来自他遍布江东的常规细作网络，而是通过一条极其特殊的渠道，由中书令张华亲自呈送——一位刚刚投诚不久的吴国降将，原吴国西陵督，张政。

张政并非无名小卒，他是东吴名将张悌之子，家族在江东颇有声望。他的归来，本身就带着强烈的象征意义。此刻，他正恭敬地垂首站在洛阳宫偏殿内，向端坐于上的司马炎，以及旁听的张华、杜预等几位核心重臣，陈述着那个足以让任何战略家心跳加速的消息。

“……陛下，诸位明公，”张政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沙哑，以及难以掩饰的愤懑，“孙皓暴虐，已至丧心病狂之境！自去岁以来，晋朝海龙军威名与那‘海神’传言日盛，加之北盐泛滥，国用日蹙，孙皓便如同惊弓之鸟，疑神疑鬼！”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他不再信任任何前线将领，尤其是我等沿江、沿海的守将。他怀疑我们人人通晋，个个怀有二心！宫中不断派出名为‘督军’、实为监军的使者，手持节钺，四处罗织罪名，动辄抓捕、拷问，甚至不经审讯，便以‘通敌’之名加以屠戮！”

张政的声音激动起来：“末将驻守西陵，自问兢兢业业，从未有负国恩。可那监军使者到营不过三日，便暗中搜集所谓‘罪证’，言我‘纵容北盐流入’，‘与晋将羊祜书信往来过密’（实为羊祜依礼送回误入北境的吴民），甚至……甚至说我营中旗帜朝向有异，暗合晋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前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狰狞伤疤：“若非几位忠心部属拼死掩护，趁夜将我送出，末将早已成了孙皓刀下冤魂！像我等这般遭遇者，绝非少数！夏口督孙秀、徐陵督陶濬等，或已下狱，或遭贬斥，人人自危！如今江东军中风声鹤唳，将领们不敢擅专，士卒不知为谁而战，士气低迷，已达极点！”

张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陛下！孙皓此举，无异于自毁长城！如今吴国上下离心，军无战心，民有怨声。此正是天赐良机啊！末将敢以性命担保，若王师此刻南下，江东必望风而降者众，负隅顽抗者寡！”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张政略显粗重的喘息声。杜预捻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张华则看向司马炎，等待着他的决断。

司马炎缓缓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江东南疆图前。他的目光掠过长江天险，掠过那些标注着吴军驻防的要塞，最终停留在建业城上。

他没有立刻说话，脑海中飞速整合着来自各方的信息：羊祜在荆州稳扎稳打，与陆抗的对峙虽未爆发大战，但战略优势正在不断向晋朝倾斜；王濬在巴蜀的楼船舰队已然成型，如同悬在江东头顶的利剑；海龙军在东海磨砺出的利刃寒光四射；“海神传说”与“海盐战争”正在从心理和经济上持续放血……如今，再加上孙皓这致命的自残一刀——内部清洗。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杜卿，张卿，”司马炎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们以为如何？”

杜预率先回应，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陛下，张将军所言，与臣等掌握的其他情报相互印证，绝非孤例。孙皓倒行逆施，已至天怒人怨之地步。其军心涣散，将帅离心，此乃我军发动总攻之最佳时机！若待其内部稍有缓和，或出现一二贤能重整河山，则时机逝矣！”

张华也沉稳补充：“陛下，民心向背已明，军心士气已堕，吴国财政已近崩溃。如今其内部又生此剧变，可谓万事俱备。正如张将军所言，此确为天赐良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司马炎转过身，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张政，亲自上前将他扶起：“张将军深明大义，弃暗投明，朕心甚慰。你带来的消息，至关重要。且先下去好生休养，朕必有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