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海医的使命（1/2）

泰始十二年的阳光，透过太医署轩窗上精致的棂格，在铺着素绢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香气，混合着陈年书卷特有的味道。然而，此刻太医署正堂内的气氛，却与这宁静雅致的环境格格不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凝重。

太医令程据，一位年近六旬、须发皆已花白的老者，此刻正眉头紧锁，手指微微颤抖地抚摸着面前几份刚刚由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文书。这些文书并非来自战场，也非边关告急，而是来自遥远的海龙军探险舰队，来自那位横海将军周毅和随船医官的共同奏报。

文书中详细描述了一种在长期远航中出现的、令人束手无策的怪病。病患初期只是感到疲乏无力，齿龈肿胀出血，皮肤出现瘀斑。随着病情加重，伤口难以愈合，旧伤会重新崩裂流血，牙齿松动脱落，最终在极度痛苦和衰弱中死去。舰队中已有数十人因此病倒下，非战斗舰员的比例开始令人不安。

“其症诡异，非风非寒，非湿非热，诸般汤药石针，收效甚微，宛若无形之鬼魅，吮吸人之精血元气……” 周毅在奏报中忧心忡忡地写道。随船医官的记录则更为详尽，描述了病患的饮食、作息，以及他们尝试过的各种治疗方法及其失败的结果。

“鬼魅？非也……” 程据喃喃自语，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困惑与执着的光芒。他行医数十载，博览群书，经验丰富，却也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见过对此等怪病的准确记载。这绝非简单的水土不服或寻常疫病。

他将几位精干的中年太医召至跟前，将文书传阅。堂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声。

“此症似与《内经》所载‘血枯’之症有几分相似，然其来势更凶，且多发于舟船远行之人……”

“莫非是海上瘴疠之气？可瘴气多致寒热，而非此等出血衰败之象……”

“或与饮食有关？船上多食干肉、硬饼、腌菜，少见鲜蔬绿菜……”

最后一位太医无意间的一句话，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程据。他猛地站起身，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微微颤动：“饮食！对，定是饮食！”

他快步走到一排高大的书架前，抽出一卷略显古旧的帛书，那是前朝一些方士和医家关于“辟谷”、“养生”的杂录，其中隐约提及，长期缺乏某些“地气所生之物”，可能导致身体出现各种“不豫”。虽然语焉不详，且多与神仙方术混杂，但此刻在程据眼中，却成了关键的线索。

“立刻去查！” 程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查所有关于舟船远行、军中长期驻扎、或遭逢饥荒之时的病例记录！重点看其饮食与病症关联！再去询问那些常年跑海的老船工、老水手，他们可有应对此类情况的经验或偏方？”

整个太医署立刻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典籍被一箱箱搬出，尘封的记录被重新翻阅，几位太医甚至亲自前往洛阳西市的码头，寻访那些见多识广的老海商和老水手。

数日之后，零碎的线索开始汇聚。

一位来自交趾（越南北部）的老船工回忆道：“咱们跑南洋，久了人也蔫耷耷的，嘴里烂，身上没劲。后来发现，在船上发些豆子，长出嫩芽吃了，就好些。还有，靠岸时拼命吃新鲜果子、喝树叶泡的水（茶），也有用。”

一份来自前朝戍边军队的残破记录提到，长期缺乏蔬菜的边军曾出现类似症状，后来偶然食用了一种野生的、酸涩的浆果（疑似富含维生素c的沙棘或类似植物）后，情况有所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