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海疆的界碑(1/2)

太康五年的春风,带着南海特有的咸湿气息,吹拂在流珠群岛最大的岛屿——晋安岛(今海南岛)的港湾内。五艘新式海龙军战船整齐地泊在码头,船上水兵正忙碌地将一批特殊货物吊装上船。

那不是常见的丝绸瓷器,也不是南洋香料,而是一块块经过精心打磨的青色花岗岩石碑。

每块石碑高六尺、宽三尺、厚一尺,正面刻着遒劲的隶书:“大晋海疆,皇威所至”,左侧小字注明经纬方位与树立年月,背面则是《皇晋海疆律》摘要:凡晋船所至、晋民所居、晋旗所立之岛礁,皆为皇晋疆土,擅入渔樵采伐者依律究治。

码头栈桥上,监国太子司马柬披着深青色披风,正与此次航行的主将——海龙军都督周浚做最后的交代。

“周都督,此番南下树立界碑,非比寻常。”司马柬目光扫过那些石碑,“自父皇开海以来,我大晋船队所至已远达吕宋、爪哇,南海诸岛星罗棋布。若无明确疆界标识,日久难免滋生事端。”

周浚年约四十,面庞被海风刻满皱纹,闻言肃然抱拳:“殿下放心。末将已熟记《皇晋海疆图》标注的七十二处立碑点,自流珠群岛始,至南溟州北岸终,必使每一处要冲皆有我大晋界碑屹立。”

“不仅是树立。”司马柬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图展开,“随船的格物院学士携带了新式测绘仪,尔等每到一处,需重新测量经纬,校正海图。父皇有旨:海疆之事,务求精准。”

海风吹动太子手中的海图,上面用朱笔密密麻麻标注着岛屿、暗礁、航道。这是十年来无数航海者用生命换来的知识结晶,而今将要化作石碑,永久刻印在这片蔚蓝疆域上。

周浚郑重接过海图副本:“末将谨记。此次船队还携有工部最好的石刻匠人李磐及其弟子三人,确保界碑刻字清晰,可经百年风雨。”

司马柬颔首,目光投向更南方无垠的海面:“李匠人那边,孤已嘱咐过。界碑不仅是一块石头,更是我朝对这片海域千年管辖的见证。字体、形制、基座,皆需统一规制。”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三日前,有扶南商船在未标注的暗礁触沉,船上晋商三人罹难。若早有详实海图与航标,或可避免。此次测绘立碑,亦是保全后来者性命之举。”

“殿下仁德。”周浚躬身,“末将必不负所托。”

午时三刻,潮水渐满。五艘战船升起风帆,在港内数千军民目送下缓缓驶出港湾。为首的“镇海号”甲板上,五十六岁的石刻匠人李磐扶着船舷,望着逐渐远去的晋安岛轮廓。

他的徒弟,二十岁的石三凑过来:“师父,咱们真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刻石头?我听说南溟州那边还有裸身纹面的野人呢。”

“什么野人,那叫土人。”李磐瞪了徒弟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出发前东宫属官给的《南海风土志》你没看?南溟州北岸已有我朝商站,当地部落以捕鱼采珠为生,与我晋商交易多年了。”

石三吐吐舌头,转而好奇地抚摸着一块已经固定在甲板上的石碑:“这石头可真沉。师父,您说咱们刻的这些字,百年后还有人认得吗?”

李磐粗糙的手掌抚过碑上未完成的刻痕:“只要华夏文字不灭,只要大晋国祚绵长,千年后的人站在这里,也能知道这片海是谁家的。”

他抬头望向海天相接处,喃喃道:“咱们工匠这辈子,能参与这样的大事,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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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队向南航行十七日,抵达第一处立碑点——曾母暗沙以北的一处露出水面的珊瑚岛。岛屿不大,涨潮时仅余中央百丈之地,却正处于南海航道的十字路口。

周浚令船队在深水区下锚,派小艇运送石碑上岸。李磐师徒随首批人员登岛,选定了岛屿最高处的一片坚实珊瑚岩作为基址。

“这里潮水最高时也淹不到。”李磐用铁钎敲击岩面,“岩石结实,与碑座凿槽嵌合,可保千年稳固。”

三十名水兵喊着号子,用滚木和绳索将沉重的石碑从沙滩拖上岩台。李磐亲自动手,在预先凿好的碑座上涂抹特制灰浆——这是工部新研制的海工材料,以石灰、糯米浆、贝壳粉混合而成,入水愈坚。

石碑被缓缓立起,嵌入基座。正午阳光直射下来,“大晋海疆”四个大字熠熠生辉。

周浚按剑立于碑前,朗声道:“自今日始,此岛定名为‘镇南礁’,录于海图,载入疆志。凡我大晋子民经过,皆需知此为大晋海疆之始!”

全体官兵肃立,面向石碑三揖。简单的仪式后,测绘学士开始忙碌:一人用改良的牵星板测量纬度,一人用新式罗盘确定方位,一人在特制的防潮纸上记录数据。这些都是格物院这些年积累的成果,如今在万里海疆上第一次系统应用。

石三好奇地凑到测绘仪旁:“大人,这个铜管是做什么的?”

年轻的格物学士抬头笑道:“这叫‘简易测距仪’,通过两端镜片观测,配合这个刻度盘,能测出我们与远处岛屿的距离。你看——”他指向北方隐约可见的另一处岛礁,“那里距此正好十八里三分,海图上标为‘晋兴岛’,下一处立碑点。”

石三瞪大了眼:“这么准?”

“格物之学,贵在精准。”学士继续埋头记录,“太子殿下说了,海疆测绘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万万马虎不得。”

三日后,碑座灰浆完全凝固。船队继续南下,留下那座青色石碑孤独而坚定地屹立在碧海蓝天之间,如同一个沉默的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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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镇南礁后的航程并不平静。

第五日,船队遭遇夏季风带来的风暴。狂风掀起数丈高的巨浪,“镇海号”在波峰浪谷间剧烈颠簸。甲板上所有未固定之物都被席卷一空,就连那些沉重的石碑也不得不额外加固。

周浚亲自掌舵,这位老航海者面色凝重却毫无惧色:“左满舵!保持船头迎浪!”

船舱内,李磐紧紧抱住工具箱,石三已经吐得昏天黑地。每一次船体倾斜都似乎要将人抛出去,海水从舱门缝隙不断涌入。

“师……师父,咱们会不会……”石三脸色惨白。

“闭嘴!”李磐呵斥道,手却稳稳打开工具箱,取出凿子和锤子,“真要沉了,也得把这些家伙事抱紧了。工部的工具,不能丢在海里。”

风暴持续了整整六个时辰。当风浪渐息,五艘船竟无一掉队,只是船体多有损伤。周浚清点损失后松了口气:“幸好出发前所有船都加装了水密隔舱,否则‘靖海号’左舷那个破洞就够它沉了。”

他转向副将:“损伤情况如何?石碑可完好?”

“石碑无恙,只是‘安澜号’上一块碑的边角在颠簸中磕碰,略有缺损。”

“无妨。”李磐不知何时已爬上甲板,仔细检查后说,“到下一处立碑点,老朽花半个时辰就能修补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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