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太子的提案(1/2)
太康七年的初春,洛阳城刚下过一场细雪。东宫暖阁里,监国太子司马柬正伏案审阅一份厚厚的文书。这不是寻常的奏章,而是格物院呈报的“太康六年格物诸项成果汇编”。
文书用新式活字印刷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天文部记载了全年星象观测记录,修正了七处历法误差;地理部完成了《黄河水系新勘图》,标注了十三处可建水库的河段;工器部则列出了二十七项改良发明,从更省力的纺车到更精准的秤具,不一而足。
司马柬的目光停在一行小字上:“观测金星相位变化,疑其绕日而行。然此说与传统天象不合,未敢擅专,谨录存疑。”
他提笔在旁批注:“存疑甚好,格物当以实证为先,不必拘于旧说。可继续观测,若三年之内证据确凿,当修正天象说。”
批完这段,太子放下笔,轻轻揉了揉眉心。窗外,几株早开的红梅在雪中显得格外醒目。他想起了三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雪天,他第一次参观格物院的情形——那时那里还叫“格物学宫”,只是太学下属的一个小院落,几个老先生带着十几个学生,做些简单的测量实验。
而今,格物院已独占崇文坊东侧半条街,有专职研究员二百余人,每年朝廷拨付的经费高达二十万贯。望远镜、改良印刷术、新式织机、金鸡纳制药法……这些实实在在改变着大晋的技术,都从这里走出。
但司马柬总觉得还不够。
他起身走到西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大晋疆域全图”。这幅图与传统的舆图截然不同:不仅标有山川城池,还用不同颜色标注了矿产分布、羊毛产区、港口航线,甚至画着简单的季风箭头和洋流方向——这都是格物院这些年积累的成果。
“格物之学,已成国之重器。”太子喃喃自语,“然其地位,仍居经史之下;格物之士,仍被视为匠人之流。长此以往,何来英才投身此道?”
这个问题困扰他许久了。去年在河西巡视时,敦煌郡学的一位格物教习私下对他说:“殿下,下官教授‘明算’‘格物’三载,学生初时踊跃,然学成之后,科举仍以经义为重。优秀者多转攻经史,唯剩资质平平者继续格物。长此以往……”
当时太子无言以对。他知道问题所在:大晋虽然重视实用之学,但在根本的仕途晋升、社会地位上,格物仍无法与经史相提并论。那些真正有天分的聪明人,自然会选择更容易出人头地的道路。
“该变了。”司马柬转身回到案前,铺开一张全新的奏疏纸。
他研墨提笔,在抬头写下:“臣柬谨奏:请设‘皇家科学院’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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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朝会,太极殿内气氛格外肃穆。
文武百官分列两班,皇帝司马炎端坐御座,监国太子立于丹墀之侧。当值太监展开奏疏,朗声诵读太子的提案时,殿内响起了一片压抑的骚动声。
“……故臣以为,格物之学既已证明于国有利,当另立体系,以彰其重。拟请设立‘皇家科学院’,独立于六部之外,直隶陛下。院中设院士、研究员、学士三等,品秩同朝官。院士享正三品俸禄,可入紫宸殿参与廷议,就格物诸事建言……”
读到此处,御史中丞裴秀出列奏道:“陛下,臣有疑义!格物之士,虽有巧技,然与经国大政何干?若使匠人之流位列三品,与公卿同朝,岂非乱了朝廷纲纪?”
这话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保守派官员纷纷点头,几个老臣更是皱紧了眉头。
司马柬不慌不忙,出列答道:“裴中丞所言差矣。请问中丞:若无改良织机,北疆羊毛何以纺织成布,以安抚草原诸部?若无望远镜与精制海图,海龙军何以纵横南洋,拓疆万里?若无金鸡纳制药,南疆驻军、南洋商队,又将有多少人死于疟疾?”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这些,都是格物之士的功劳。他们或许不擅经史文章,但他们所创所制,实实在在地在强我大晋、富我百姓。裴中丞说这是‘巧技’,那请问,何为‘大道’?能让百姓温饱、国家强盛,算不算大道?”
裴秀一时语塞。这时,工部尚书陈骞出列声援:“陛下,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臣掌工部多年,深知格物之重。去岁黄河修堤,若无格物院新制的‘水平仪’和‘测距仪’,工程至少要延三月,多费三十万贯。此等人才,确当重赏重用!”
户部尚书王浑也站了出来:“臣附议。格物院所制新式记账法、统计表格,使户部账目清晰,去岁查出各地亏空十三起,追回钱粮价值八十万贯。此非小功。”
眼见支持者渐多,保守派也不甘示弱。礼部尚书荀勖沉声道:“陛下,祖宗之法不可轻废。士农工商,各有其序。若格物者骤登高位,恐天下士子皆弃经史而逐奇技,长久以往,谁人来传圣贤之道?”
这话触及了根本矛盾。殿内一时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御座。
司马炎一直静静听着,此时缓缓开口:“荀尚书之忧,朕明白。然——”他话锋一转,“《易》有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我朝开海通商,设榷场以安北疆,皆是变法之举。既已变了许多,又何惧再变一变?”
皇帝站起身,走下丹墀,来到殿中央那幅巨大的疆域图前——这是格物院去年新制的,比太子东宫那幅还要详尽。
“诸位爱卿请看。”司马炎指着地图,“北至漠北,南抵南溟,东望扶桑,西接葱岭。如此疆域,靠什么治理?靠圣贤书中的道理,也要靠格物院制的精确地图、靠海军的望远镜、靠户部的统计法、靠工部的新式工具。”
他转身,目光如炬:“圣贤之道,教我们如何做人、如何治国;格物之学,则教我们如何做事、如何强国。二者缺一不可。荀尚书怕士子弃经史而逐奇技,那朕今日就定个规矩——”
皇帝走回御座,朗声道:“凡入皇家科学院者,需先通经史,取得举人功名,方可专攻格物。如此,既能确保格物之士知书达理,又不至荒废圣贤之学。太子,你看如何?”
司马柬心中一喜,父皇这招实在高明——既抬高了格物地位,又安抚了保守派,还给科学院设置了门槛,确保入选者都是真正的人才。
“父皇圣明!儿臣以为此议甚妥。”
荀勖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挑不出毛病。皇帝已经给了台阶,再反对就是不识时务了。
司马炎见状,趁热打铁:“既然如此,太子。”
“儿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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