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潜龙在渊(1/2)
暮色渐沉,晋王府深处,司马昭的寝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石气味,压过了原本的檀香。宫灯的光芒在帷幕后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此刻波谲云诡的朝局。司马炎跪在父亲的病榻前,刚刚结束了一场漫长而艰难的床前奏对。
司马昭的声音嘶哑而断续,昔日的威严被病痛侵蚀,但那双深陷的眼眸依旧锐利,如同即将熄灭却仍能灼人的炭火。他交代了军政要务,叮嘱了需防范的重臣,最后,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司马炎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天下……是我们司马家的了……”司马昭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挤压出来,“但,得位……不易。贾充、王沈……等人,虽有从龙之功,其心……难测,可用,不可尽信。宗室……尤需谨慎。”他盯着儿子,目光复杂,既有托付江山的沉重,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警告,“记住……洛水边的事,绝不能再发生!你要……保全我司马氏宗庙!”
“儿臣……谨记父王教诲,必竭尽全力,保全宗庙,稳固社稷。”司马炎垂下眼睑,声音低沉而坚定,心中却是一片翻腾。他听懂了父亲的弦外之音:权力必须紧握,潜在的威胁必须清除,司马家的天下不容有失。这与他内心想要推行的那套以“德”与“治”稳固天下的理念,存在着根本的冲突。悲的是父子至亲,病榻托孤;愤的是这权谋的枷锁,似乎一代代都要传承下去。
沉重的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药味与沉重嘱托。司马炎独自一人,踏着清冷的月色,回到了自己的世子府。他没有立刻歇息,也没有召见任何僚属,而是摒退左右,独自走进了书房旁那间僻静的静室。
静室之中,烛火通明。最引人注目的,并非书架上的典籍,而是悬挂于正面墙壁上的一幅巨大的羊皮地图。这幅地图远比当下流行的任何舆图都要精细,不仅清晰标注了大晋的疆域、州郡、山川关隘,更囊括了尚未统一的东吴、西北的凉州及鲜卑各部,乃至东北的辽东、高句丽,以及南方广袤的未知之地,边缘处甚至勾勒出了海浪的纹样,代表着无尽的海洋。
司马炎站立在图前,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独。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地图的每一个角落,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回放着自穿越以来经历的点点滴滴。
从洛水畔惊醒,亲历曹髦被弑的恐怖与司马家执政的脆弱开局;到梦中得祖父警示,背负起“积德”以挽天谴的重任;甘露亭初露锋芒,府库中触目惊心,邺城之行安抚旧魏,盐铁之议上的激烈交锋与以退为进,乃至刚刚过去的天狗食日,自己那番“除旧布新”的惊世解读……
这一路走来,他如履薄冰。他戴过“仁厚”的面具,也展露过锋芒;他接纳了羊祜、杜预、张华等志同道合的贤才,也周旋于贾充、钟会等权臣野心家之间;他赢得了部分士林和民心的好感,也引起了父亲更深的猜忌与制衡。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地图上的几个关键位置:
**洛阳。** 权力中枢,旋涡中心。这里有支持他的潜邸班底,也有虎视眈眈的反对者。盐铁新政虽暂缓,但官营工坊的种子已经借着“以退为进”的策略悄然播下,只待生根发芽。
**淮南。** 曾经的叛乱温床,如今在他的屯田策下渐复生机,成为了重要的粮仓,也是他实践休养生息理念的样板。
**邺城。** 旧魏势力的魂之所系,通过超规格祭奠曹操和妥善安置宗室,暂时稳住了这里的人心,为内部整合赢得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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