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海陆的对决(1/2)

洛阳的初雪,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宫城的飞檐斗拱,将整个皇城装点得银装素裹。然而,温暖的太极殿东堂内,气氛却与窗外的静谧寒冷截然相反,火热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一场关乎大晋未来国运的战略大辩论,正在这里激烈上演。

司马炎端坐于御榻之上,身着一袭玄色常服,并未穿戴繁复的冕旒,试图给这场至关重要的会议营造一种相对务实、开放的氛围。他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扶手,目光沉静地扫过下方分列两侧的文武重臣。

左边,以新任荆州都督、镇南大将军羊祜为首,代表着稳健的“陆地派”。羊祜面容清癯,眼神温润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刚刚从荆州前线风尘仆仆地赶回述职。身旁站着的是同样以韬略着称的度支尚书杜预,他更像是一位渊博的学者,但眉宇间自有运筹帷幄的锋芒。

右边,则是以龙骧将军、海龙军主将王濬为首的“海洋派”。王濬正值壮年,身材高大,古铜色的脸庞带着常年被海风侵蚀的痕迹,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一股敢于劈波斩浪的锐气。站在他稍后位置的,是刚刚从“镇南港”载誉归来,脸上还带着些许海外风霜的副将唐彬。

此外,张华、荀勖等中枢近臣也位列其中,屏息凝神。

“陛下!”王濬率先出列,声如洪钟,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他显然是有备而来,情绪激昂。“我海龙军历经数载经营,北起辽东,南至镇南港,港口星罗,舰船齐备!新式楼船稳如山地,海蛟战船快似飞鱼。将士们操练纯熟,只待陛下一声令下!臣以为,灭吴之关键,在于奇速,在于一击毙命!”

他大步走到殿中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猛地戳向长江入海口,然后狠狠向西一划,直指建业。

“自海路出发,借风行船,不出旬月,便可直抵吴国心脏——建业城下!孙皓小儿,绝想不到我大军能如神兵天降,越过他赖以生存的千里江防!届时,我海龙军炮石轰鸣,陆战勇士抢滩登陆,建业必一鼓可下!建业若失,吴国群龙无首,沿江诸城皆可不战而降!此乃斩首之策,省时省力,当为主攻!”

王濬的话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和诱惑力,描绘出了一幅速战速决的美妙蓝图。几位年轻将领听得眼神发亮,显然被这大胆的计划所吸引。

“王将军壮哉!”羊祜缓缓起身,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力量。“海龙军之威,祜在荆州亦有耳闻,确为我国之利器。然则,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沉稳地点在襄阳、江陵一带。

“吴国倚仗者,长江天险也。其水师虽不及我海龙军新锐,但熟悉江情,且沿江布防严密,堡垒、烽燧、铁索、暗桩,层层设防。将军舰队固然强大,但巨舰入江,转动不便,若遇吴军火攻,或于狭窄处被阻,后果不堪设想。此为一险。”

他的手指又向上移,划过整个江东地区。

“即便将军侥幸突破江防,兵临建业城下。然建业城坚池深,岂是旦夕可破?若战事迁延,我海军顿兵坚城之下,粮草补给全靠海路,一旦风信不顺,或吴军残存水师骚扰粮道,我军危矣!届时,吴国各地援军四集,我军孤悬敌后,岂不成了瓮中之鳖?此为二险。”

羊祜看向王濬,目光诚恳而凝重:“王将军,跨海远征,直捣腹心,看似捷径,实则是以国运相赌的孤注一掷!赌赢了,自然名垂青史。可若是赌输了呢?我大晋数年积累的海军精锐,可能毁于一旦,灭吴大业,更将遥遥无期!”

杜预此时也接口道:“叔子(羊祜的字)所言极是。陛下,臣在荆州,深知陆路推进虽看似缓慢,却如春冰化水,步步为营。我军可依托襄阳、江陵等基地,稳扎稳打,逐步拔除吴国江北据点,训练水军,积攒粮草。同时,陛下可遣一偏师自巴蜀沿江而下,与荆州主力呼应。如此,我以全国之力,缓缓挤压,不断削弱吴国国力,消耗其兵员士气。待其疲敝不堪,内部生变之时,再行总攻,则事半功倍,胜券在握!此乃万全之策也。”

“万全?亦是缓策!”王濬毫不退让,对着司马炎拱手,“陛下!岂不闻‘兵贵神速’?羊公、杜公之策,固然稳妥,然则迁延日久,耗费钱粮无数!谁能保证数年之间,吴国不会出现贤臣良将?谁能保证北方鲜卑不会趁机作乱?时间,站在我们这边吗?唯有以雷霆之势,打断其脊梁,方能最快结束战事,使百姓早脱战火,使国家早日一统!些许风险,为大局计,值得一冒!”

“王将军!灭国之战,岂能心存侥幸……”

“羊公!战机稍纵即逝,岂能墨守成规……”

双方各执一词,引经据典,争得面红耳赤。东堂之内,仿佛一边是汹涌澎湃、欲要吞噬一切的海洋,另一边则是厚重坚实、难以撼动的陆地。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火花。

端坐上方的司马炎,始终沉默着。他听着双方有理有据的辩驳,目光在地图上的长江与大海之间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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