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深海之坠落(2/2)
而在夜枭陷入深度昏迷的意识深处,黑暗并非一片死寂。
那里,回荡着无数的低语、嘶吼、破碎的画面……那是混沌的呓语,是无数被吞噬生灵的绝望回响,是旧日灯塔崩塌的轰鸣,是阿伦最后的嘱托,是母亲残影温柔的凝视……
而在这一切喧嚣与混乱的最底层,在那片仿佛连意识本身都要冻结的绝对寒冷与虚空中,有一点微光。
一点极其微小、却无比顽固的乳白色微光。
它并不明亮,甚至无法照亮周围分毫,但它存在着,脉动着,仿佛一颗沉睡的心脏,又像是一颗埋在无尽黑暗冻土下的种子。
在这点微光周围,隐约有极其淡薄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纹路流转,如同保护着它的、最后的屏障。纹路与那不断试图侵蚀过来的、黑色的、充满恶意的混沌气息,进行着无声而惨烈的拉锯。
夜枭最后的意识碎片,仿佛就蜷缩在这点微光之中。他感觉不到身体,感觉不到痛苦,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沉重,以及一种灵魂被撕裂、被涂抹、被拖入深渊的恐怖拉力。
但每当他感觉自己即将彻底消散,被黑暗同化时,那点微光总会轻轻一颤。随之而来的,是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暖流,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碎片,一个模糊却充满希望的画面残影——那是母亲的气息,是林玥博士最后残留意念的回响,是“钥匙”的含义,是“活下去”的嘱托。
“……回响……”
“……本源……”
“……不是毁灭……”
破碎的词语,如同黑暗中的浮标,让他破碎的意识得以暂时凝聚。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在何处,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存在。
但他“记得”。
记得要守护。
记得要追寻。
记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还未完成。
于是,在那片意识的绝对黑暗之海中,那点微光,依旧倔强地、以几乎无法观测的频率,闪烁着。
如同风暴中最后一座灯塔,虽光芒微弱,却未曾熄灭。
与此同时,在锈蚀海岸东南方向,一处被锈蚀金属、嶙峋礁石和变异植被掩盖的隐蔽海湾内。
几个穿着破烂帆布衣服、脸上涂抹着油彩、眼神锐利如鹰的人,正蹲在峭壁的阴影中,用自制的、带有复杂透镜的望远镜,观察着海面。
“头儿,有东西漂过来了。”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年轻人低声道,将望远镜递给身边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有一道贯穿伤疤的中年男人。
疤脸男人接过望远镜,看向手下指的方向。透过雨幕和浪涛,他看到了那个在海面上起伏不定、冒着淡淡黑烟的逃生舱。
“残骸?还是‘渔获’?”旁边一个干瘦的老者眯着眼睛。
“不像普通残骸……有微弱的能量反应,刚才似乎还触发了一次低阶秩序场。”疤脸男人放下望远镜,眼神凝重,“而且,看漂向,不像是从近海来的,倒像是从……‘那边’。”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灯塔原本所在的大致方向。
所有人的脸色都严肃起来。从“那边”来的东西,往往意味着麻烦,以及……不可预测的风险。
“捞上来看看?”年轻人跃跃欲试。
疤脸男人沉默了片刻,看着那逃生舱在风浪中挣扎,越来越靠近岸边一处暗礁区。如果撞上,里面就算有人,也凶多吉少。
“……准备钩索和网。老规矩,保持距离,先控制,再检查。”疤脸男人最终下了命令,“如果是‘干净’的幸存者……算他们运气好。如果带了‘脏东西’……”他没说完,但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手下们迅速行动起来,如同灵活的岩羊,在湿滑的礁石间穿梭,布下绳索和渔网。
逃生舱对此一无所知,依旧随着海浪,向着岸边,也向着暗礁,无助地漂去。
舱内,铁面终于用破损的零件和绳索,勉强固定住了一个能提供少许浮力和调整方向的简易装置,但他也累得几乎虚脱,靠在渗水的舱壁上,大口喘息。
灵狐紧紧抱着夜枭,用自己微薄的体温试图温暖他冰冷的身体,目光死死盯着窗外越来越近的、狰狞的礁石轮廓。
“要……撞上了……”她声音干涩。
铁面挣扎着起身,握紧了长刀,准备迎接撞击。
就在逃生舱即将被一个浪头推向尖锐礁石的瞬间——
几根带着倒钩的粗大绳索,如同有生命的触手,从侧面礁石的阴影中射出,精准地勾住了逃生舱外壳的凸起和缝隙!
紧接着,一张坚韧的大网凌空罩下,将逃生舱连同周围的海水一起兜住!
一股强大的拉力从绳索和网的另一端传来,硬生生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逃生舱拉离了礁石,拖向一旁一处相对平缓的、被礁石环抱的小小湾滩!
逃生舱擦着礁石边缘,在粗糙的沙滩上拖行了一段距离,终于停了下来,半埋在沙砾中,不再动弹。
舱内,灵狐和铁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但多年的战斗本能让他们瞬间进入戒备状态。铁面握紧刀,挡在舱门方向。灵狐将夜枭护在身后,拔出了仅剩的一把匕首,警惕地听着舱外的动静。
舱外,风雨声和海浪声中,传来了踩在沙砾和礁石上的、谨慎的脚步声,以及低沉的、带着浓重锈蚀海岸口音的话语声:
“里面的人,如果还能动,就自己出来。手放在看得见的地方。”
“别耍花样。这地方,多几具浮尸,没什么大不了的。”
铁面和灵狐对视一眼。外面的人,听起来不像混沌信徒,但也绝非友善之辈。
他们现在伤痕累累,弹尽粮绝,夜枭命悬一线。
绝境,似乎并未离开。只是换了一个舞台。
灵狐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怀中气若游丝的夜枭,又看向铁面,轻轻点了点头。
铁面会意,用刀鞘,缓缓地,敲了敲变形的舱门内侧,发出沉闷的声响,示意里面有人。
然后,他握紧了刀,另一只手,放在了紧急开启舱门的拉杆上。
门外,是未知的“救援者”,是新的危机,还是……一线渺茫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