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火种寒夜 温馨冷酷(1/2)

2000年2月14日,北京。

情人节。千禧年后这个洋节不知不觉就流行起来了。

满街是抱花的男女,商店橱窗贴满心形装饰,空气里飘着廉价巧克力和玫瑰的甜腻气味。我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一对对依偎的身影,手里握着林薇寄来的包裹。

不大,用旧报纸仔细包着,捆着麻绳。拆开后,里面是两样东西:一罐深琥珀色的蜂蜜,玻璃罐上贴着便签:“槐花蜜,晨采集”;还有一本手工装订的小册子,封面用钢笔工整写着:《立体几何解题秘籍(林薇整理版)》。

翻开册子,里面是她手抄的典型例题、解题步骤、空间想象技巧。字迹清秀,但笔锋有力,在一些难点处用红笔标注:“此处易错!”“辅助线这样画更直观!”最后一页,她写了一段话:

“小老板,这是我这两个月整理的笔记。你说几何需要具象化,我就把每道题都画出来,拆解步骤。现在我做立体几何的正确率有85%了。这本送你,希望对你……或者你辅导的其他人有用。蜂蜜记得用温水冲,别用开水,会破坏活性。林薇。”

我把册子合上,小心放回包里。蜂蜜罐握在手里,温润的玻璃触感,像她说话的语气。

手机响了,是杨峻荣,从台北打来,声音兴奋到破音:“浩彣!!!布兰妮那边同意了!合唱版《toxic》她录了新的人声,刚刚发过来!我听了,完美!完美到我想哭!还有,jive答应了,提前支付30%版税,两百万美元,下周就到账!”

我靠在座椅上,长长舒了口气。

两百万美元。一千六百万人民币。这笔钱能解燃眉之急——武汉的安防基金、网吧系统的技术优化、好听音乐网的版权采购,都有了着落。

“浩彣,你在听吗?”杨峻荣问。

“在听。”我说,“把布兰妮的音频发给我。”

“马上!另外,她经纪人想跟你通话,说布兰妮有些……私人问题想跟你聊。”

“私人问题?”

“嗯。听语气,好像不是工作上的事。”

我皱了皱眉:“约个时间吧,这周内。”

挂了电话,出租车停在了公司楼前。我付钱下车,走进一楼大厅。

大厅里空荡荡的,连小雨都被王工外派去做推广去了。

前台左侧的报刊架上摆放着报刊杂志,今天的《计算机世界》的整版广告很醒目,用偌大的黑体字写着:“.c*o*m时代,你准备好了吗?”下面是一排小字:“……互联网创业峰会,时间:2000年3月1日。”

我盯着那行字,想起前世读过的一篇文章——2000年3月,纳斯达克崩盘前最后一场狂欢。无数创业者拿着商业计划书在会场穿梭,投资者挥舞着支票簿,每个人都相信,互联网将永远上涨。

但我知道,那场峰会后不到十天,泡沫就会破裂。

二楼也静悄悄的,大部分员工都外出了。高军办公室门虚掩着,正坐在电脑前,脸色凝重。

“小田总,你看这个。”他把屏幕转向我。

是一封邮件,来自武汉的那家被砸的加盟网吧老板。文字很长,但核心意思是:他撑不住了。地头蛇昨天又派人来威胁,说如果不卸载我们的系统,下次就不是砸店,是伤人。他已经决定退出,系统今天就卸。

“这是第三家了。”高军声音低沉,“武汉的示范效应正在扩散。如果再不解决,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

我坐到他对面:“地头蛇的背景查清楚了吗?”

“查了。”赵振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文件夹,“领头的叫刘大虎,本地人,早年混社会,后来开了几家黑网吧,垄断了高校周边的生意。我们进去后,他生意掉了三成。这人关系网很复杂,跟当地派出所某些人……有点说不清。”

“证据呢?”

“有,但不够硬。”赵振翻开文件夹,“偷税漏税、消防不合格、容留未成年人通宵。但这些事,在现在的环境里,很难一下子扳倒他。”

我思考了几秒:“那就不扳倒他,绕过他。”

高军和赵振都看向我。

“王工在开发的安防模块,进度怎么样?”我问。

“demo做好了,录像分辨率还行,但存储空间有限,报警功能主要靠电话拨号和传呼机。”高军说。

“今天下午,我带团队去武汉。”我说,“不跟刘大虎硬碰硬。我们开一场‘网吧安防技术培训会’,邀请所有加盟网吧老板参加。免费教他们怎么用监控录像,怎么设置紧急报警,怎么备份数据。同时,宣布‘安防基金’正式启动,任何因此受损失的,我们包赔。”

高军皱眉:“这能解决根本问题吗?”

“不能。”我说,“但能凝聚人心。让老板们知道,我们和他们站在一起。如果刘大虎再敢动手,砸的不是一家店,是三十多家店的联盟。派出所可以装看不见一家店,但三十多家店同时报警,他们还能装瞎吗?”

赵振眼睛亮了:“集体行动……形成威慑。”

“对。”我点头,“另外,王工,你跟我一起去。现场演示监控系统,收集用户反馈,尽快迭代。”

王工从技术区探出头:“好,我准备设备。”

下午两点,我们一行五人登上飞往武汉的航班。飞机起飞时,我靠窗坐着,看着地面渐渐缩小。北京城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灰白的光,街道像血管,车辆像细胞,永不停息地流动。

高军坐在旁边,低声说:“小田总,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

“我老婆……上周提离婚了。”

我转头看他。高军眼睛里有血丝,下巴上胡子拉碴,整个人像老了五岁。

“因为我?”我问。

“不全是。”他苦笑,“她说我眼里只有公司,没有家。儿子发烧到39度,我在武汉处理砸店的事;结婚纪念日,我在开董事会。她说,钱赚再多,家没了,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重生以来,我一直把高军当成最可靠的战友,却忘了,他也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高哥,”我轻声说,“对不起。”

“别这么说。”他摆摆手,“路是我自己选的。只是……有时候会觉得累。浩彣,你才十五岁,为什么要扛这么多?”

我看着窗外飘过的云层,沉默了很久。

“因为时间不多了。”我最终说,“因为有些事,现在不做,可能永远没机会做了。”

高军看着我,眼神复杂:“你总是说‘时间不多了’,到底在赶什么?”

我不能告诉他真相。不能说我知道纳斯达克三月崩盘,不能说我知道半导体产业未来二十年会经历什么,不能说我知道这个国家将在科技战场上遭遇怎样的围剿。

我只能说:“直觉。”

高军叹了口气,没再追问。

飞机降落武汉时,天阴着,飘着细雨。空气潮湿阴冷,和北京的干冷截然不同。我们直接赶到培训会现场——一家加盟网吧的二层,摆了五十张椅子,已经坐满了人。

来的都是网吧老板,大多三四十岁,穿着皮夹克、牛仔裤,脸上写着疲惫和警惕。看到我们进来,议论声小了下去,但眼神里满是怀疑。

我走到前面,没有用讲台,就站在他们中间。

“各位老板,下午好。我是田浩彣,好听音乐网和好网吧系统的负责人。”我开门见山,“我知道,最近有些朋友遇到了麻烦。店被砸了,人被威胁了,生意做不下去了。”

台下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我今天来,不是来道歉的——因为错不在我们。我也不是来保证什么的——空口白话没意义。”我提高音量,“我是来提供工具的。”

我示意王工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监控系统的操作界面。

“这是我们集成的安防监控系统。装在店里,可以录制关键区域画面,录像自动保存到服务器。如果有人闹事,按这个按钮,系统会自动拨打预设的报警电话,同时给老板的传呼机发信息。”我操作着demo,“这是数据备份模块。就算机器被砸了,你的会员数据、充值记录、游戏存档,全都安全。”

台下开始有人往前倾身。

“这是安防基金细则。”我切换到下一页,“任何加盟网吧因为使用我们的系统而遭受恶意破坏,我们提供全额维修补贴,最高五万元。同时,我们的法务团队提供免费法律援助。”

一个中年老板举手:“田总,你说得好听,但刘大虎那些人,不是讲道理的主。我们小本生意,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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