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厚积薄发 静水流深(1/2)
九五年末至九六年初的冬天,北京城被一场又一场的雪覆盖,天地间一片素净。
于我而言,这个冬天同样是一段沉淀与内省的时期。
外公的离去带来的阵痛渐渐沉淀为心底一道深刻的印记,不再时刻刺痛,却永远改变了我看待这个世界的目光。
我不再是那个急于证明自己、挥舞着利器四处出击的少年,而是开始学着像一口深井,默默积蓄,静待泉涌。
这种转变体现在方方面面。
在红星生产社,我依然保持着高频的产出,但方式已然不同。
我不再是简单地旋律,而是会花更多时间与合作的歌手深入交流,了解他们的心境、他们的困惑、他们想在音乐中表达什么。
为零点乐队打造的《爱不爱我》便是一个例子。我不仅拿出了那极具辨识度和情感张力的旋律,更与乐队成员反复探讨编曲的细节,如何用吉他的失真音色表现质问的尖锐,如何在鼓点的节奏中埋藏犹豫与挣扎,让这首歌不仅仅是朗朗上口,更拥有了直击灵魂的戏剧力量。
当这首歌通过电台波传递出去,迅速以燎原之势席卷大江南北时,引发的共鸣远超预期。
它不再仅仅被视为一首流行金曲,更被乐评人解读为对九十年代情感困惑的精准捕捉。
这种深度的认可,比单纯的销量数字更让我感到满足。
同时,我开始系统性地一些适合红星旗下其他艺人的作品。
我为许巍的新专辑准备了一首《那一年》,将那份属于流浪诗人的孤独与追寻刻画得更加细腻;
为田震构思了一首《野花》,不同于《铿锵玫瑰》的外放力量,更侧重展现坚韧生命的内核。
我甚至尝试了一些带有民谣和世界音乐元素的小众风格,比如为一支新签约的、风格偏向英伦摇滚的乐队麦田守望者提供了《在路上》的雏形。
陈健添先生起初对我这种不务正业、涉猎过广略有微词,担心分散精力。
但当我拿出几首质量极高、风格独特且非常适合特定歌手的作品,并看到市场或圈内给予的积极反馈后,他便不再多言,转而全力支持我的各种。
他逐渐明白,我不仅仅是个曲库,更是一个具备精准定位和塑造能力的音乐策划人。
我正在有意无意地,帮助红星构建一个风格更多元、梯队更合理的艺人阵容,将公司的音乐版图从依赖偶然爆款,引向一条更具持续性和艺术深度的道路。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自己脑海中那份超前的记忆,其价值远不止于具体的作品。
它更像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储存着未来三十年间音乐风格演变、制作技术革新、乃至市场口味变迁的脉络。
我开始有意识地将这些与当下的实际情况结合,提出一些在陈健添等人看来极具前瞻性,甚至有些冒险的建议。
最典型的例子是关于音乐制作技术的。此时国内的音乐制作还大量依赖模拟设备和传统乐队录制,成本高、效率低。
我开始在闲聊中,不经意地向陈健添和公司的录音师提及国外正在兴起的数字音频工作站(daw),提及用电脑进行编曲、混音的便利性和未来可能性。
我甚至通过聂老的关系,找到了一些计算机研究所的资料,了解了midi协议的基本原理。
浩彣,你说的这些……太遥远了。陈健添听着我描述的未来录音室,摇了摇头,那都是欧美顶尖工作室才玩得起的,而且靠电脑做出来的音乐,能有灵魂吗?
我知道一时难以说服他,但这颗种子必须埋下。
陈叔,我不是说要取代乐队和真正的演奏。但有些重复性的、需要复杂编辑的工作,电脑或许能做得更好、更便宜。而且,这一定是未来的方向。我坚持道,我们可以先试着接触了解一下,哪怕只是添置一两件数字设备做辅助也好。
陈健添将信将疑,但或许是因为我过往的太过辉煌,他并没有完全拒绝,只是表示会留意一下。
我知道,这需要时间,但至少已经在红星内部,为未来的技术变革打开了一条缝隙。
在人民文学出版社那边,我的状态同样发生了改变。
《明朝那些事儿》第三册在九五年底顺利出版,市场反响依旧热烈,首印五十万册在春节前便宣告售罄。
但更让我欣慰的是,学界那种哗众取宠不够严谨的批评声浪却小了许多。
一方面是因为我的文字经过磨砺,在保持鲜活灵动的同时,史实考据愈发严谨。
聂老为我安排的几位历史顾问起到了关键作用,他们帮我核对了大量细节,确保在的框架下,骨架依然坚实。
另一方面,或许也因为我这个作者在经历了生死别离后,笔下自然流露出的一份对历史人物命运的更深刻的理解与悲悯。
在写到于谦的含冤而死,写到海瑞的孤独执拗时,我不再仅仅是调侃或赞叹,而是多了一份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共情。
这种微妙的变化,让一些原本持批评态度的学者也开始重新审视这套书的价值,甚至有人撰文称赞其在普及历史的同时,亦不失人文温度。
聂震宁副总编辑对此感受最深。一次审稿会后,他欣慰地对我说:浩彣,你最近的文字,沉下去了,有了根。以前是灵巧夺目,现在则是绵里藏针,后劲更足。很好,这才是能传得久的东西。
我并未满足于此。利用出版社的资料和人际关系,我开始系统地研读出版行业的运作模式。
我向聂老和编辑部的老师们请教,从选题策划的市场调研、作者资源的维护,到编辑加工的字斟句酌、三审三校的严谨流程;
从印刷环节的纸张选择、成本控制,到发行渠道的铺设、营销策略的制定;甚至开始了解国内外版权贸易的基本规则和潜在利润空间。
聂老和编辑们对我的已经习以为常,甚至乐于向我传授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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