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京华春早 市井烟火(2/2)
挂断电话,我继续吃面,嘴角的笑意一直没下去。
我能想象那个画面——西南小县城的高中门口,几个女生围着小小的音像店,听着从大洋彼岸传来的旋律,随着节奏轻轻摇摆。她们可能不知道这首歌背后的商业博弈、理念碰撞,但她们感受到了音乐最直接的力量——那种让人想跳舞、想微笑的力量。
音乐的力量,就是这样跨越千山万水,跨越文化差异,连接起完全不同的人生。一个在美国成名的女孩,一个在北京创作的少年,一群在四川小县城读书的学生……因为一首歌,在某个时刻,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下午回到公司,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
是聂老打来的。
“浩彣,发布会的时间定下来了。”聂老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但能听出些许郑重,“四月二十八日,下周三,上午十点,人民大会堂新闻发布厅。”
“好,我准时到。”我说,心跳微微加速。即使经历了许多大场面,人民大会堂依然是个有分量的地方。
“另外,”聂老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有个事得提前跟你说。发布会后,社里想安排一个小型的庆功宴,请了一些文化界的领导和前辈,还有几位作家、评论家。到时候,可能有人会问起你接下来的创作计划。”
我明白了聂老的言外之意——《明朝那些事儿》完结了,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十五岁就完成六卷本历史巨着的少年,接下来要写什么。是继续写历史?还是尝试别的?出版社需要知道,读者在期待,媒体也在观望。
“我明白。”我说,声音平稳,“我有想法,会准备好的。”
“那就好。”聂老放心了,“好好准备,这是你文学生涯的一个重要时刻。对了,记得穿正式点,有媒体拍照。”
“知道,谢谢聂老师。”
挂断电话,我走进三楼的音乐制作室。
这是新办公室里我最喜欢的地方——不大,但设备齐全。专业的录音设备、合成器、吉他、架子鼓……虽然比不上红星生产社的录音棚,但足够进行创作和简单的录制。墙上贴了一些海报,有beatles,有mj,也有王斐演出的照片。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我打开合成器,按下几个和弦。电子音色在房间里回荡,清脆而富有未来感。
脑海中,《…baby one more time》的成功还在回荡,但更清晰的是另一段旋律——那是为自己英文专辑准备的主打歌,《gravity》的雏形。一首关于引力、关于挣脱、关于在巨大力量中保持自我的歌。
我弹着,试着唱了几句。
“in the pull of your gravity, i found a part of me…”(在你的引力中,我找到了部分的自己)
变声期的嗓音已经稳定了许多,中音区厚实了,像一块温润的玉石;高音区虽然还达不到童声时期的清澈透亮,但多了种少年特有的质感,干净中带着一丝沙哑的颗粒感,更有表现力。
林教授说,再有两个月的科学训练,我的新嗓音就能完全成型,到那时,声音的宽度、厚度、灵活度都会达到一个很好的平衡。
那时候,就是正式走向国际舞台的时候。用这副全新的、属于自己的声音,唱自己写的英文歌。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我停下弹奏,走到书桌前,打开一个新的笔记本——厚厚的,牛皮纸封面,是我特意买的。
在扉页上,我用钢笔郑重地写下几个字:
【新书构思·暂定名:鬼吹灯】
是的,在历史之后,我想尝试一个完全不同的领域——东方探险与悬疑。
不是简单地复制前世的成功,而是结合这四年多研究历史的积累,把那些被正史忽略的角落、真实的历史背景、复杂的地理知识、丰富的民间传说,还有那些曾经被删改的遗憾,融入一个充满想象力的冒险故事中。
不是猎奇,不是单纯追求刺激,而是想通过探险故事,展现中国文化的另一面——那些隐藏在历史尘埃下的智慧、那些民间手艺人的传承、那些对自然和未知的敬畏。
我已经在脑海中构思了很久:
一个关于盗墓、探险、解开历史谜团的故事。
主角不是帝王将相,而是民间的普通人——一个退伍军人,一个插队知青。
背景放在真实的历史断层和地理奇观中——精绝古城、龙岭迷窟、云南虫谷……
风格要——紧张、神秘、又不失幽默。要有知识的厚度,也要有阅读的快感。
我拿起笔,开始写下第一个故事的大纲:
【精绝古城】
背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改革开放初期,社会剧烈转型。
主角:
胡八一,退伍军人,参加过战争,在和平年代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迷茫而坚韧。
王凯旋,绰号“胖子”,胡八一的发小,插队知青,回城后不适应,性格豁达但内心深处有失落。
线索:一张神秘的沙漠地图,一个关于西域古国“精绝”的传说,一支失踪的考古队。
核心:寻找失落的精绝古城,解开古城突然消失的千年之谜,以及在探险过程中,两个失意者重新找到人生方向。
元素:历史考证+民间传说+地理探险+悬疑解谜+风水秘术(用科学视角解释)……
我写得很投入,完全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像春蚕食叶。
直到窗外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收旧报纸、旧书本、旧家电嘞——”,那悠长的、带着京腔的吆喝声,才把我拉回现实。
抬起头,发现天已经快黑了。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云朵像烧着的棉絮。
合上笔记本,走到窗边。
楼下的小街上,下班的人群匆匆走过。自行车铃声响成一片,清脆急促;公交站牌前排起长队,人们伸长脖子看车来了没有;路边的小摊开始支起炉灶,准备做晚饭生意,炒菜的香味飘上来。
远处,中央电视台的老楼亮起了灯,那个方形的建筑在暮色中像一个巨大的盒子。更远处,国贸的高楼正在建设中,塔吊的影子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巨人的手臂。
这就是1999年的北京。
古老与崭新,缓慢与急速,市井与宏大,在这里交织成一幅复杂而生动的画卷。你能看到明清的胡同,也能看到在建的摩天楼;能听到京剧唱腔,也能听到摇滚乐;能闻到炸酱面的香味,也能闻到咖啡的香气。
而我,就站在这幅画卷的某个节点上。
身后,是刚刚完结的六卷本历史着作,是一个已经打开的国际音乐市场,是一个正在成长的“星海”文化帝国。
身前,是新的文学创作,是即将录制的英文专辑,是“共荣音乐”的平台搭建,是“好听音乐网”的技术开发,是与jive的进一步合作,是人民大会堂的发布会……
还有不到十天,我将在那个庄严的殿堂里,为《明朝那些事儿》画上最后的句点。
然后,转身,开启全新的篇章。
我深吸一口春天的空气——那空气里有花香,有炊烟,有灰尘,有希望。
然后关上窗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下楼时,看见高军还在办公室里加班,台灯的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
“高总,还不走?”
“马上,处理完这份合同。”高军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小田总,david那边的时间定下来了,五月十五号到北京,待三天。”
“好。”我点头,“安排好接待,但不用太奢华,体现我们的风格就行——专业、真诚、有想法。”
“另外,‘共荣音乐’的首场巡演,定在七月。第一站,北京。场地初步定在‘愚公移山’livehouse,能容纳五百人。”
我点点头:“好好准备。那会是一场重要的演出,是‘共荣’的第一次亮相,也是王斐在国内舞台的一次重要回归。”
“明白。”
走出小楼,春天的晚风扑面而来,带着花香和炊烟的味道,温柔地拂过脸颊。
我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车轮碾过路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路过一个报摊时,停下来,买了一份今天的《北京晚报》。摊主是个老大爷,戴着老花镜,正在听收音机里的评剧,跟着轻轻哼唱。
头版头条是关于国企改革的报道。翻到文化版,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一篇关于《明朝那些事儿》即将完结的预告文章,旁边配着去年签售时的照片。照片上的我看起来比现在稚嫩些,正低头给读者签名。
文章标题是:《十五岁历史作家口四文三:六年六卷,书写明朝三百年》。
摊主大爷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看报纸上的照片,再抬头看我,老花镜滑到鼻尖:“小伙子,看着面熟啊。”
我笑了笑,没说话,把零钱放在摊上,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在暮色中,穿过一条又一条胡同。
听着收音机里的评剧声、电视机里的新闻声、还有各家各户炒菜做饭的声音——锅铲碰撞的锵锵声,油下锅的刺啦声,家长喊孩子吃饭的呼唤声……
这些声音渐渐远去,又仿佛一直在耳边。
这就是生活。
宏大,也微小。
遥远,也切近。
而我,正走在其中,用自己的方式,留下痕迹。
车轮向前,驶向灯火渐亮的街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