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伯特法则(2/2)
“啧,听说他那个部门绩效奖金高得离谱,谁知道是干嘛的……”
“拿尊严换钱呗,这种活儿,给我再多钱我也不干。”
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我握着餐具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餐盘里的饭菜瞬间失去了所有味道,像一团冰冷的渣滓堵在喉咙口。我迅速扒拉了几口,逃也似的离开了食堂。尊严?他们说得对,这东西在这里是按千瓦时计价的。
转折发生在一个加班的深夜。整层楼只剩下我和转化中心低沉的嗡鸣。我需要从行政部的共享服务器上调取一份旧档案。行政部主管是陈总的心腹,一个总是皮笑肉不笑的男人,他的电脑权限极高。鬼使神差地,也许是连日积累的压抑需要找个出口,我利用之前偶然从陈总丢弃的便签纸上看到的一串字符,加上一点早已生疏的黑客技巧,竟然绕过了他电脑的初级防火墙。
我本来只想找到那份档案,但一个加密的、命名为“灯塔收益明细-核心”的文件夹吸引了我的目光。心跳莫名加速。里面不是简单的电能产出报表。是更复杂的数据流,关联着一些我从未见过的代码和境外银行账户。在层层嵌套的子文件夹深处,我点开了一个命名为“pi-衍生价值”的表格。
那一刻,时间凝固了。
表格里,清晰地罗列着以日期为索引的“个体痛苦指数”。那指数曲线的每一个波峰和波谷,我都熟悉得如同自己掌心的纹路——那对应着我每一天被辱骂的强度、被刁难的频率、被孤立的具体事件。而旁边一栏,标注着“暗网交易编码”和“期货合约价值”。金额单位是比特币,折合成法定货币,后面的零多到我需要数好几遍。
我不是在转化电能。
我是在生产一种奢侈品。一种名为“极端人类痛苦”的奢侈品期货。我的绝望、我的屈辱、我每一天在玻璃房里吞噬的负面情绪,被精准量化、打包,然后在某个我无法想象的黑暗市场上,被富豪们像竞拍古董名画一样争相购买。电能转化,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是这项“高端业务”产生的、微不足道的副产品。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比任何一次辱骂带来的冲击都要剧烈。胃里翻江倒海,我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镜子里的男人,脸色惨白,眼圈乌黑,眼神里是彻底的荒谬和空洞。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为公司做贡献”,用个人“不适”换取清洁能源,甚至偶尔还会产生一种扭曲的“牺牲感”。现在才知道,我不过是一头被圈养的、生产稀有痛苦的高级牲畜。
第二天,我像个游魂一样飘进我的玻璃灯塔。环形屏幕亮起,第一个辱骂通讯接了进来,是销售总监粗鲁的咆哮。声音像潮水一样涌过,但我几乎听不清具体内容了。我只是看着屏幕一角的电能输出指示条轻微跳动,然后,在我的脑海里,自动映射出另一个画面:某个匿名的、挥金如土的买家,正满意地看着代表我今日痛苦指数的曲线微微上扬,露出狩猎般的微笑。
我低下头,不让高清摄像头捕捉到我脸上的任何异样。手指在感应扶手上轻轻敲击。以前,这种敲击是无意识的紧张;现在,每一次触碰,我都仿佛能感觉到那些冰冷的数字,那些肮脏的交易,正顺着我的神经,流向某个深渊。
他们以为我在承受。
但他们不知道,我在记录。
每一次毫无道理的斥责,每一个精心设计的难堪,所有堆积如山的恶意,都不再只是需要消化处理的情绪垃圾。它们成了数据,成了证据,成了未来某一天,我将用以引爆这整个虚伪、残酷系统的炸药。
我的嘴角,在无人可见的阴影里,极其缓慢地、扭曲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取笑和利用?是的,这个游戏还在继续。只是,指数级增长的,不再只是我的痛苦。
还有我的……耐心!早已被你们说死…作为口中的你们!真不配当你们的心中逼数的那味儿!谢谢你们!以后可以往来,但要用独特方式我也不怕你!我让你们三分,你会敬我几分?
这就是现代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