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北京.望京府”(2/2)
2019.11.07 - 杜杰与周雯加班至凌晨3点的打车记录
2020.04.12 - 杜杰声称出差上海,实则入住本市君悦酒店的记录
2021.08.23 - 心理咨询师初步诊断报告(焦虑症倾向)
2022.01.15 - 领养机构初次咨询预约确认函
……
最后一个文件,日期是半年前,他们婚姻彻底崩塌的那一周。
2023.10.22 - 房产评估报告(为分割财产准备)
附件:手写便签扫描件
杜杰点开那张便签。是王小荼的字迹,锋利而潦草,像是仓促间写下的:
“杜杰,如果我告诉你,那张孕检报告是我准备给你的生日惊喜——我们终于可以有一个孩子了(虽然是领养的),你会相信吗?
算了,我知道答案。
祝你以后,永远赢。”
窗外,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透过落地窗,在光洁的会议桌面上投下变幻的光斑。杜杰坐在逐渐暗下去的房间里,手指悬在鼠标上方,许久没有动弹。
u盘微微发热,像一个尚未愈合的伤口,在寂静中无声地发烫。
第四章:王小荼的公寓
浴缸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王小荼将自己沉入水中,直到水面没过下巴。闭眼,屏息,感受着水流包裹身体的压力。
她撒了谎。
那个u盘里根本没有什么“新团队信息”。只有她整理了半年、一直没勇气真正交给杜杰的东西——所有能证明他们婚姻如何一步步溃烂的“证据”。她原本打算永远封存,却在今天下午鬼使神差地复制了一份,带去了他的公司。
“看看谁更烂。”她对杜杰说。
可当那些文件真的交到他手里时,王小荼感受到的不是胜利的快意,而是一种近乎虚脱的空洞。就像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一把淬毒的匕首插进敌人的心脏,低头却发现自己胸口也插着同样的一把。
手机在洗手台上震动。她湿淋淋地伸出手,是陆宇。
“谈完了?”他的声音温和。
“嗯。”
“怎么样?”
王小荼沉默了几秒,水珠从发梢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溅开:“我给了他一刀。也给了自己一刀。”
陆宇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值得吗?”
“不知道。”她将脸埋进湿润的掌心,“我只是……不想再逃了。”
那些肮脏的、不堪的、彼此伤害的证据,那些她曾以为永远无法直视的过去,如今都摊开在了他们两人面前。没有观众,没有裁判,只有两个伤痕累累的当事人,隔着半年的时光和无法弥补的伤害,终于被迫正视那片他们共同制造的废墟。
挂断电话后,王小荼从浴缸里起身,裹上浴袍。镜子被水汽蒙住,她伸手抹开一片清晰,看着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眼眶是红的,但没有眼泪。
她忽然想起半年前,在婚姻彻底崩塌的前一夜,她曾一个人坐在这间公寓(那时还是他们共同的家)的客厅地板上,翻看旧相册。有一张照片是他们创业第一年,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吃泡面,杜杰将唯一一根火腿肠夹到她碗里,镜头定格时,两个人的笑容灿烂得毫无阴霾。
那时他们什么都没有,却仿佛拥有整个世界。
后来他们什么都有了,却把彼此弄丢了。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u盘里的东西,我看完了。
周三下午三点,‘星辰’项目说明会,会场见。
—— 杜杰”
王小荼盯着那行字,很久很久,然后慢慢地在回复框里输入:
“会场见。”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浴室的灯忽然闪烁了一下,然后恢复正常。镜中的女人依然站在那里,浴袍的腰带松垮地系着,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
但她挺直了背脊。
周三。还有两天。
足够她把所有软弱的情绪收拾干净,穿上铠甲,重新变回那个无坚不摧的王小荼。
这一次,不再是为了向他证明什么。
而是为了向自己证明——即使带着满身伤痕,即使知道前方可能依旧是狼藉一片,她依然敢走进那个有他在的战场,挺直腰杆,为自己而战。
窗外,北京深秋的夜空无星无月,只有城市永不熄灭的光污染,将天边染成一片混沌的暗红色。像一块巨大的、尚未结痂的伤疤。
而在这伤疤之下,两艘曾经紧紧捆绑、又在风暴中互相撕扯得遍体鳞伤的小船,终于解开了最后一根缆绳,驶向各自的、未知的深海。
他们不再同行。
但他们或许,终于学会了如何独自航行。
(未完待续)
在这场名为“婚姻”的战争中,我们曾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后来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而当硝烟散尽,我们拖着残缺的旗帜和满身弹孔站在废墟上对视时,才终于明白——
最惨烈的伤亡,不是谁输掉了房子、车子、公司股权,而是我们弄丢了那个曾经毫无保留爱着对方的自己。
而重建,是从承认废墟存在的那一刻,才真正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