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裁剪师与不眠的都市(1/2)

猫头鹰叫“圆月”,一只中华斑点鸮,本该住在深山老林,却不知怎么在城市公园的老槐树上安了家。

她是被公园夜巡的保安老赵送来工作室的——老赵发现她连续三晚撞在路灯罩上,以为她瞎了。

江静书检查后发现,圆月的视力好得很。

问题在于,她太想看见一样这座城市给不了她的东西。

“太亮了……”圆月蹲在支架上,琥珀色的大眼睛半眯着,意念传来时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到处都是光,刺眼的光,吵闹的光。”

她描述她记忆中的夜晚:

“月光是凉的,像溪水,安静地淌下来。

林子里的一切都镀着银边——树叶的轮廓,蜘蛛网的丝,露珠的表面。

我能看见田鼠在月光下偷粮,看见萤火虫提着灯笼约会,看见蘑菇在月光里悄悄撑开伞。”

而现在:

“路灯是黄的,像呕吐物。

霓虹灯是红的,像伤口。车灯是白的,像刀片。

这些光会叫,会闪,会追着你跑。

我想看月亮——可是月亮被光淹没了,像珍珠掉进污水里,找不到了。”

圆月垂下头,羽毛都黯淡了:

“我已经……快忘记月光是什么感觉了。

旺财听完后,罕见地沉默了。它跳到窗台上,望着窗外被光污染染成橙红色的夜空,尾巴尖轻轻摆动。

“光污染啊……”它喃喃道,“这倒是我的疏忽。设计城市的时候,只想着‘要有光’,忘了‘也要有暗’。”

江静书问:“能帮她吗?”

旺财转头看她,金瞳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明亮:“你想怎么帮?把全市的灯都关了?人类会疯的。”

“不是关灯。”江静书看向圆月,“是让她……随身带着月光。”

旺财的耳朵竖了起来:“细说。”

“你不是造物主吗?不是能裁剪星星、编织梦境吗?”江静书眼睛亮起来,“那能不能……裁剪一小片月光,做成她能带走的东西?”

圆月猛地抬起头,大眼睛瞪得滚圆。

旺财陷入了思考。

它爪子无意识地在窗台上敲击,发出“哒哒”的轻响。

大约过了一分钟,它忽然跳下窗台:

“理论上可行。但需要几个条件:第一,得找到一片‘干净’的月光——远离城市,没有光污染的地方。

第二,需要圆月自己的‘月光记忆’作为引子。第三……”

它顿了顿,看向江静书:“得你帮忙。月光是冷的,但裁剪月光需要温暖的意念——你是人类,你的温度刚好。”

三天后的午夜,他们出发了。

目的地是离城市两百公里的一座荒山。没有公路,最后一段路得徒步。

江静书背着装备,旺财蹲在她肩头,圆月则安静地站在特制的栖木上,被江静书小心地捧在手里。

“其实我可以传送。”旺财小声抱怨,“为什么要用走的?”

“因为仪式感。”江静书喘着气爬坡,“而且……圆月需要记住这段‘寻找月光’的路。来之不易的东西,才会格外珍惜。”

到达山顶时,刚好子夜。

没有路灯,没有霓虹,只有漫天星河和一轮近乎圆满的月亮。

月光洒下来,像银色的瀑布,安静、清冷、浩瀚。

圆月呆住了。

她仰着头,琥珀色的眼睛倒映着整片星空,羽毛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银辉。

许久,她发出一声长长的、颤抖的鸣叫:

“啊……是月亮……是真正的月亮……”

然后她哭了。

猫头鹰的眼泪是透明的,在月光下像两粒碎钻。

旺财从江静书肩头跳下来,走到月光最盛的地方。

它抬起前爪,爪子尖泛起淡淡的金色光晕。

“圆月,”它说,“想着你记忆里最美的月光。越清晰越好。”

圆月闭上眼睛。

江静书把手轻轻放在她背上,帮助传递意念——

深林,古树,月光从枝叶缝隙漏下,在地上铺成银色的碎花毯。

小溪反射月光,像一条流动的银河。

夜来香在月光里悄悄绽放,香气是银色的。

还有妈妈教她捕猎时说的:“月光是最好的老师,它会照亮猎物的踪迹,也会隐藏你的身影。”

那些记忆像清澈的泉水,从圆月心中流淌出来,融入月光。

旺财的爪子开始动了。

它像最精细的裁缝,在空中轻轻划动,金色光晕所过之处,月光被裁剪下来——不是割裂,是温柔地分离出一层极薄、极轻、泛着珍珠光泽的“月光纱”。

那片纱在空中漂浮,柔软得像云,冰凉得像雪,却有着月光的质感。

旺财用爪子牵引着它,慢慢飘向圆月。

“披上。”它说。

圆月展开翅膀。

月光纱轻轻落在她身上,瞬间融入了羽毛——不是覆盖,是渗透。

她灰褐色的羽毛开始泛出淡淡的银光,翅膀边缘像是镀了月晕,连琥珀色的眼睛都多了几分清冷的光泽。

更神奇的是,月光纱在她周身形成了一个极淡的光晕——那不是发光,是吸收周围杂光、只留下月光频率的过滤器。

“试试看。”旺财后退一步。

圆月飞了起来。

她在月光下盘旋,越飞越高。

然后,她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朝着城市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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