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食朝气的恶灵和被恶灵困住的恨（2/2）

最终，墨墨颤抖着，把前爪放在了江静书掌心。

这次江静书看到的，不再是单方面的恨。

她看到了撕扯：

老赵给墨墨梳毛时，墨墨一边享受，一边在心里尖叫：“假的！都是假的！他早晚会抛弃我！”

老赵加班晚归，墨墨一边担心地守在门口，一边诅咒：“最好出车祸！死了算了！”

老赵抱着她说“墨墨是我最好的伙伴”时，墨墨一边感动得想哭，一边恶毒地想：“等我吸干你，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话！”

恨是真的，依恋也是真的。

想折磨他是真的，想保护他也是真的。

恶灵的残忍是真的，猫咪对温暖的本能渴望也是真的。

这是一个被痛苦扭曲到极致的灵魂，在爱与恨的炼狱里，自己煎熬自己。

江静书的眼泪掉下来，滴在墨墨的爪子上。

“你很疼吧？” 她轻声问，“每天这样撕扯自己，一定很疼很疼。”

墨墨的眼泪终于决堤。她瘫倒在地，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疼……好疼……

我恨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到让我想起自己有多渴望被爱……

好到让我发现……我其实舍不得他死……”

净化仪式在午夜进行。

旺财画了个复杂的法阵，让墨墨站在中央。

法阵的作用不是“消除恨”，是把恨从灵魂中分离出来，转化成不会伤害他人的能量。

过程很痛苦。

墨墨在法阵中惨叫，黑色的烟雾从她身上渗出——那是凝结成实质的怨恨。

烟雾在空中扭曲，仿佛有无数张痛苦的脸在哀嚎。

江静书一直握着她的爪子：“想想老赵。想想他给你煮的鸡胸肉，想想他给你挠下巴时的笑容，想想他叫你‘墨墨’时温柔的语气。”

墨墨咬牙坚持。

当最后一缕黑烟被抽出时，她虚脱地倒下了。

那些黑烟被旺财引导着，飘向窗外的夜空。它在月光下散开，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了。

“恨不会消失。”旺财轻声解释，“但不再属于她了。

它会散入宇宙，成为……嗯，成为某颗星星成长的养分吧。物尽其用。”

墨墨缓缓睁开眼睛。

眼睛变回了纯净的金绿色，不再有血红。

她看起来……轻盈了。

“我……我还恨吗？” 她茫然地问。

“你会记得那些伤害，但不再被它们控制。”江静书抚摸她的头，“就像伤疤，会留下痕迹，但不会再流血。”

第二天，老赵来接墨墨。

他一进门，墨墨就扑进他怀里，用头疯狂蹭他的下巴，发出响亮的、几乎哽咽的呼噜声。

老赵愣住了：“墨墨……你……”

“对不起……” 墨墨的意念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温柔地传入他脑海，“对不起……我伤害了你……”

老赵听不懂猫语，但他感觉到了。他紧紧抱住墨墨，眼眶发红：“傻猫……说什么对不起……”

江静书给了他一个香囊：“里面是安神的草药。

您和墨墨都需要休养。

另外……”她顿了顿，“多晒太阳，多吃温补的食物。

您损失的‘朝气’，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老赵千恩万谢地走了。

旺财跳到窗台上，看着一人一猫远去的背影。

“她能好吗？”江静书问。

“能。”旺财尾巴轻轻摆动，“恨是火，烧别人，也烧自己。

爱是水，能灭火，也能滋养新生。 她现在有了足够的水——老赵给她的爱，足够浇灭余烬，让新的东西长出来。”

它顿了顿：

“不过，老赵的稿子估计要荒废一阵子了。”

“为什么？”

“墨墨现在黏他黏得紧，恐怕不会再让他熬夜写稿了。”

旺财笑了，“也好。有时候，拯救一个人的方式，不是给他更多力量去战斗，是给他一个理由，停下来休息。”

一个月后，老赵寄来一封信。

信上说，他辞去了副主编的职务，现在在老家小城开了间书店。

墨墨每天蹲在收银台上，对每个客人都喵喵叫，成了书店的“招财猫”——这次是真的招财。

“我的头发长回来了，手也不抖了。”老赵写道，“虽然写得少了，但每个字都是我想写的。

墨墨总在我写东西时趴在我腿上，偶尔用爪子碰碰我的手——不再是吸食朝气，是在提醒我：‘该休息啦。’”

信的最后，有一张照片：老赵坐在书店窗边看书，阳光洒在他身上。墨墨蜷在他腿上，睡得香甜。

一人一猫，都透着平静的、被治愈的光。

江静书把照片贴在工作室的“成功案例墙”上。

旺财跳上来看了一眼，嘟囔道：“还算圆满。不过……”

“不过什么？”

“下次再有恶灵猫，能不能提前说？”旺财甩甩尾巴，“净化仪式很耗能量的！我要吃三个罐罐补回来！”

“两个。”

“三个！”

“两个半，不能再多了。”

“……成交。”

窗外阳光正好。

而在某个小城的书店里，一只曾经是恶灵的黑猫，正用她不再沾染怨恨的爪子，轻轻翻过主人正在读的那一页书。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主人恢复血色的侧脸，满足地呼噜了一声。

原来放下恨之后，

心会变得这么轻。

轻到可以装满，

另一个人毫无保留的，

温暖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