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双面博弈与父子的隐秘默契(1/2)

夜色浓稠如融化的沥青,紧紧包裹着盘山公路。远山的轮廓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像巨兽沉睡的脊背。只有车前灯劈开的那两道惨白光柱,在蜿蜒的山道上孤独地挣扎,照出飞蛾尸体在气流中翻滚的轨迹。

宾利慕尚的引擎低沉地嗡鸣,那声音被厚重的隔音玻璃滤去大半,只剩一种近乎心跳的律动。车厢内壁灯昏黄,光线像是被囚禁在琥珀里的萤火,堪堪照亮顾晏辰紧握的右手。

他摊开掌心。

银质徽章静静躺着,鹰形纹路的每一道凹槽都蓄满阴影。蓝宝石眼眸在幽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活态——那不是单纯的反射,而是一种内敛的、仿佛在窥视周遭的冷光。他的指尖抚过徽章边缘,触感冰凉而锋利,像是触摸一枚刚刚冷却的弹壳。

“秦助理,”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过喉管,“定位。”

蓝牙耳机里传来电流的微嘶,然后是秦助理刻意压低的声音:“顾总,已锁定海岛别墅经纬度。但外围三层暗哨,红外热成像显示至少十二个移动热源,呈交错巡逻。硬闯伤亡率预计七成以上。”

顾晏辰的手指收紧,徽章的鹰翼深深嵌入掌心嫩肉。疼痛尖锐而清醒。

“说下去。”

“查到了顾振海十二年前的跨境流水,”秦助理的语速加快,“三笔共计八千万美元的异常转出,最终流向维尔京群岛的空壳公司。交叉比对天盟当年覆灭时的资金链断裂点——时间、金额、路径,全部吻合。”

空气在车厢里凝固了。

顾晏辰闭上眼。黑暗中浮现的却不是数字,而是苏晚星的脸——她提起父亲时眼底那抹永远无法消散的雾霭,她抚摩颈间徽章时指尖下意识的颤抖,她在噩梦里惊醒时压抑的抽泣。

原来如此。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咔哒”一声咬合。顾振海要的不只是财富,他要的是整个天盟遗落的权柄——而苏晚星的父亲,不过是这条血路上第一块被踢开的绊脚石。

“原计划不变。”顾晏辰睁开眼,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凝结,冷硬如淬火的钢,“你带人从北崖攀岩上去,那里岩壁陡峭,暗哨会有三十秒的视野盲区。我拖住顾振海,等你的绿色信号弹。”

“顾总,北崖下方是乱石滩,潮汐正在涨——”

“我知道。”

这三个字斩钉截铁,截断了所有劝阻。秦助理沉默了两秒,最终只回了一个字:“是。”

通讯切断。

车厢重归寂静。顾晏辰将徽章举到眼前,让壁灯的光线穿透蓝宝石。那抹幽蓝在他的虹膜上投下小小的、冰冷的倒影。

晚星,再等等我。

车停了。

眼前是一座废弃的古堡,哥特式的尖顶刺破夜空,像某种早已灭绝的巨兽留下的骸骨。石墙上爬满枯死的藤蔓,在夜风里发出簌簌的呜咽。唯一的光源来自古堡底层几扇狭窄的彩窗,猩红与幽绿的光透出来,在地上投下扭曲的、仿佛在挣扎的影子。

顾晏辰推开车门。

山间的寒气瞬间涌来,像无数根冰针刺进皮肤。他深吸一口气,让冷空气灌满肺叶,将胸腔里翻腾的暴怒强行压下去。理智是此刻唯一的武器,他不能摔碎它。

古堡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像是垂死者的叹息。

两个黑衣保镖分立两侧。他们的脸在阴影里模糊不清,只有眼睛——那是两对毫无温度的光点,像夜行动物锁定猎物时的瞳孔。顾晏辰视若无睹,径直走入。脚步声在空旷的石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墓穴的拱顶上。

大厅比想象中更宽敞,也更阴森。

十二盏枝形烛台环绕墙壁,蜡烛燃烧时淌下的蜡泪在石地上凝固成惨白的泪痕。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霉菌和某种甜腻的熏香混合的气味——那香味试图掩盖什么,却只让底层的腐败气息更加刺鼻。

顾振海坐在大厅正中央。

那是一张巨大的橡木椅,椅背高耸,雕刻着扭曲的荆棘图案。他穿着深紫色的天鹅绒睡袍,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液体在烛光下呈现出血液般的稠厚色泽。他的膝盖上摊着一枚徽章——和苏晚星那枚一模一样,连蓝宝石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贤侄,”顾振海抬起眼,嘴角弯起一个精心计算过的弧度,“我差点以为,你会带着一支军队来。”

顾晏辰停在十步之外。这个距离足够他看清顾振海眼角的每一道细纹,也足够他在必要时暴起制敌。

“晚星在哪?”他的声音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

“急什么?”顾振海抿了一口酒,喉结滚动,“我们先完成交易。你的徽章——”他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红酒在杯壁上挂出粘稠的弧线,“换她的命。很公平,不是吗?”

公平?

顾晏辰几乎要笑出声。这个人谋害兄长、勾结黑金、绑架无辜,此刻却坐在掠夺来的权座上谈论公平?那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像毒蛇吐出信子,每一个音节都沾着黏腻的恶意。

但他没有笑。

他只是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徽章,银光在烛火下一闪。

“在这里。”他将徽章放在身旁一张布满灰尘的小几上,“放人。”

顾振海的眼睛亮了。那是一种贪婪被瞬间点燃的光,灼热得几乎要烧穿他伪装的从容。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天鹅绒睡袍的下摆在石地上拖出窸窣的声响。他走向小几,手指伸向那枚徽章——

“振海。”

声音从门口传来。

不高,不响,却像一道惊雷劈进大厅。

顾晏辰猛地回头。

顾父站在敞开的门廊下。他没有坐轮椅,没有拄拐杖,只是背脊挺直地站在那里。一身黑色中山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那双眼睛显得愈发深邃——那里没有病弱,没有浑浊,只有淬炼了数十年的、冰冷的锋芒。

顾振海的手僵在半空。

他的脸在那一瞬间褪去所有血色,惨白得像烛台上凝固的蜡。嘴唇张开,又闭上,像离水的鱼徒劳地翕动。半晌,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破碎的话:“大……大哥?你……你不是在瑞士……”

“我若真在瑞士,”顾父缓步走进大厅,皮鞋敲击石地的声音清晰、平稳,像某种倒计时的鼓点,“怎能看到我亲爱的弟弟,是如何一步步把顾家拖进地狱?”

顾振海踉跄后退,撞翻了小几。徽章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指着顾父,手指颤抖:“你装病……你一直装病……”

“若不装病,”顾父在距离他五步处停下,目光如解剖刀般将他剖开,“怎会让你这条毒蛇,放心大胆地露出毒牙?”

大厅里死寂无声。只有烛火在不安地跳动,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墙壁上,像一场沉默的皮影戏。

顾晏辰看着父亲。

这个他以为被岁月和病痛磨平了棱角的男人,此刻站在烛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背脊挺得像一杆不曾弯曲的标枪。那些深夜里书房门缝透出的光,那些看似无意的、关于公司旧账的询问,那些在病榻上依然锐利的眼神——原来都不是错觉。

父亲从未离开这场棋局。他只是在暗处,安静地移动棋子,等待对手落入陷阱。

“我没有……”顾振海的声音开始破碎,夹杂着粗重的喘息,“我没有下毒……账目……账目是伪造的……”

“是吗?”顾父从怀中取出一只牛皮纸袋,很薄,却仿佛重若千斤。他没有打开,只是将纸袋轻轻放在另一张几上,“这里面有三份东西。第一份,是你当年从实验室偷取神经毒素的监控录像——可惜,你以为删除了,却不知安保系统有七十二小时延迟备份。”

顾振海的瞳孔缩成针尖。

“第二份,”顾父的声音平稳得可怕,“是你通过离岸公司向天盟残部转账的凭证。八千万美元,分三批,收款人代号‘秃鹫’——需要我告诉你,‘秃鹫’去年在墨西哥落网后,供出了什么吗?”

冷汗从顾振海的额角滑落,沿着太阳穴的青色血管,滴进衣领。

“第三份,”顾父抬起眼,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儿子脸上,那里有歉意,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决绝,“是晚星父亲苏振邦临终前寄给我的信。他在信里写明了顾振海与天盟的交易,并将真正的徽章托付给我保管——以防有一天,他的女儿需要它。”

顾晏辰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

真正的徽章?父亲保管?那顾振海手里那一枚——

“是赝品。”顾父仿佛看穿了他的疑问,轻轻点头,“苏先生早就料到有人会觊觎徽章,所以打造了一真一假。假的故意留下破绽,真的——”他顿了顿,“我藏在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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