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归途惊魂与旧识疑云（2/2）
“否则……”陆泽没有说下去，但那双空洞眼睛里倒映出的恐怖，比任何语言都更具象。
顾晏辰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手背青筋暴起。他盯着陆泽，眼神里有风暴在积聚：“所以，刚才那些追兵，那些‘恰到好处’的拖延……都是剧本的一部分？为了把戏做足，取信于我，最终把我们引向那个‘天罗地网’？”
陆泽痛苦地别开脸，默认了。
死寂再次降临，只剩下快艇引擎苟延残喘的嗡鸣，和礁石区永不停歇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海浪咆哮。
“你打算怎么办？”顾晏辰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陆泽猛地转回头，眼底那点绝望的灰烬里，陡然迸出一簇近乎疯狂的火星。“我欠你的……这辈子大概还不清了。”他惨笑着，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u盘，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颤抖着递过去，“这个……是我能拿到的，雪山之巅外围的部分布防图和监控盲区……不全，但……也许能帮你们多活几分钟。”
顾晏辰接过那枚冰冷的、仿佛还带着陆泽体温和恐惧的u盘，指尖传来的寒意直抵心脏。“你给了我这个，”他声音干涩，“你的家人……”
“我不知道！”陆泽低吼出声，又猛地压住，肩膀剧烈地颤抖，“我不知道……但我不能再……不能亲手把你们送进那个屠宰场！晏辰……我做不到！”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
刺耳急促的雷达警报声，如同丧钟般在狭小的船舱内炸响！猩红的光点在雷达屏幕上疯狂闪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死亡包围圈。
陆泽扑到屏幕前，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彻底灰败下去，眼中那点火星被绝望的冰水彻底浇灭。“他知道了……谷使知道我背叛了……”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得砸碎了所有侥幸。
窗外，远方的海平面不再是空旷的蓝。一片移动的、狰狞的黑色阴影正急速逼近，那是至少十几艘快艇组成的舰队，劈波斩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绝路。
顾晏辰将u盘死死攥进掌心，棱角硌得生疼。他重新扎紧腰间的防水袋，每一个动作都稳定得可怕。“陆泽，”他的声音在警报声中依然清晰，“这片海域，你比我熟。还有没有路？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陆泽的视线死死粘在屏幕上，手指在控制面板上疯狂敲击，额头渗出密集的冷汗。几秒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自毁的疯狂：
“有！正前方！风暴眼边缘！那里的乱流和雷暴能撕碎一切追踪信号！闯进去！要么被大海吞了，要么……甩掉这群恶鬼！”
苏晚星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雷达屏幕边缘——那片被标记为深红、不断扭曲翻滚的区域。风暴眼边缘……那是连最先进的科考船都要退避三舍的海洋禁区。巨浪、暗流、雷电、气压的瞬间变化……那里不是路，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没有……其他选择了吗？”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陆泽缓缓摇头，惨然一笑：“选择？从谷使找上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顾晏辰的目光与陆泽在空中碰撞。没有言语，只有一种濒临绝境的默契，和深埋的、或许永远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愫。
“冲进去。”顾晏辰的声音，斩钉截铁。
引擎发出最后一声不屈的咆哮，快艇调转船头，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片乌云压顶、电蛇狂舞的恐怖海域。风陡然变得狂暴，像无数只巨手撕扯着船体。海浪不再是浪，而是一堵堵移动的、墨黑色的高墙，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当头砸下！
就在快艇的船头即将没入那片沸腾的、仿佛连通着另一个世界的水域前一刻——
陆泽突然扭过头。
他的目光越过剧烈颠簸的船舱，越过脸色惨白的秦助理，越过紧绷如弓的顾晏辰，最后，深深地、极其复杂地，看了苏晚星一眼。
那眼神里有什么？是未尽的嘱托？是深重的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嘴唇动了动。风浪的咆哮吞噬了一切声音。
但苏晚星看清了他的口型。
那是两个字——“小心”。
轰——！！！
一道炽白得足以刺瞎人眼的光束，毫无征兆地从后方舰队中某艘快艇上射出，精准地击中了他们快艇的尾部引擎舱！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冲天！巨大的冲击力将快艇狠狠掀起，又重重砸回海面。引擎的悲鸣戛然而止，只剩下大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船体解体的呻吟。浓烟和焦糊味瞬间充斥了整个船舱。
苏晚星被巨大的力量甩出去，额头重重撞在金属舱壁上，眼前一黑，金星乱冒。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混乱中，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猛地拽回，护进一个坚实的怀抱。是顾晏辰。他的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但怀抱稳如磐石。
透过破碎的舷窗和翻滚的浓烟，她看到一艘格外巨大的黑色快艇，正分开浪涛，如同王者般驶近。船头，一道披着厚重黑斗篷的身影孑然独立，几乎与背景的黑暗融为一体。风暴的乱流吹拂起斗篷的一角，露出下面冰冷的青铜面具。
谷使。他亲自来了。
面具上那两个眼洞，幽绿的光芒稳定地亮着，穿过狂风、暴雨、火焰和浓烟，精准地落在他们这艘正在下沉的破船上，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冷漠。
陆泽瘫倒在失控的方向盘旁，望着那艘逼近的死亡之舟，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奇异而惨淡的笑容，仿佛解脱，又仿佛嘲讽。
而就在这一片混乱、火光、浓烟和逼近的死亡阴影中——
苏晚星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落在了陆泽因爆炸冲击而衣袖破碎、垂落下来的手腕上。
那里，戴着一串手链。
黑曜石打磨的珠子，每一颗都乌沉沉的，吸走周围所有的光。珠子间串联的方式，那独特的、带着某种古老邪异美感的纹路……
和谷使曾经在无归谷抬起手、下达屠杀命令时，露出的那一截手腕上的——
一模一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拉长、然后轰然碎裂。
原来。
原来那被胁迫的悲情不是真的。
那无可奈何的背叛不是真的。
那孤注一掷的赎罪……也不是真的。
冰冷的海水开始从破裂的船底疯狂涌入，迅速漫过脚踝，刺骨的寒。
可苏晚星的心，比这海水，更冷，更沉，直直坠向无人可见的深渊。
他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