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腊月古宅』血币(2/2)
这显然不可能。
就在林砚快速权衡时,身后破瓦房的一扇窗户后,突然贴上来一张脸。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脸,大约七八岁年纪,脸色青白,眼睛很大,却空洞无神,脸上挂着两道干涸的血泪痕迹。她趴在窗后,隔着破败的窗纸,静静地看着院子门口的众人,眼神里没有恐惧,也没有祈求,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但在与林砚目光接触的瞬间,小女孩的嘴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但林砚凭借出色的唇语能力,隐约辨出两个字:
“……姐……姐……”
姐姐?林砚心中一动。他侧头,看向身边的苏清阮,又看了看她身后紧挨着的苏清玥。
苏清玥也看到了那个小女孩,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抓紧了姐姐的衣袖。
苏清阮也看到了,眉头紧锁。
“怎么样?想好了吗?”枯树下的“和尚”催促道,语气里带着不耐烦,“不要堵着门。不‘取礼’,就滚。”
林砚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几根黑色的木钉上,又看了看那个窗户后的小女孩。用这种方法获取“货币”,不仅残忍,而且很可能埋下未知的祸根,甚至污染自身。但似乎又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在他眼神沉凝,手指微微收紧,几乎要做出决定的刹那——
一直紧挨着他站着的苏清阮,忽然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林砚侧头看她。
苏清阮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外套内侧口袋的位置——那里放着那张清单,以及……那把桃木梳。
她没说话,但林砚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桃木梳……“新娘”留下的信物。
在这个处处需要“礼”的诡异墟市里,身为“新娘”“夫君”的他,身上这件与核心关联最深的东西,会不会……有别的价值?
林砚深深看了苏清阮一眼,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他转回身,面对那个“和尚”,没有再去看那黑色的木钉,而是缓缓从怀中,掏出了那把温润的桃木梳。
“这个,”他将桃木梳托在掌心,声音平稳,“值多少‘礼’?”
桃木梳出现的瞬间,枯树下的“和尚”猛地坐直了身体!那两个黑洞般的眼窝里,暗红色的光点剧烈闪烁起来,死死盯住了林砚手中的梳子。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吸气声,干枯的脸上居然显露出一丝清晰的……忌惮?或者说,贪婪混合着恐惧?
“这……这是……” “和尚”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那位’的东西……你怎么会有?!”
“这不重要。”林砚上前一步,将桃木梳往前递了递,“只说,换不换?能换多少‘礼’?”
“和尚”死死盯着桃木梳,干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抓挠着地面,似乎在经历激烈的挣扎。好半晌,他才嘶哑地开口,语气复杂:“换……当然换!但……我不能碰它。你……你自己,拿着它,去铁匠铺,去布摊,去任何你要换东西的地方……把它,给他们‘看’。”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和……期待?“只要‘那位’没收回这东西……你看上的,他们……不敢不换。”
果然!这桃木梳不仅是信物,更是在这个诡异副本里,一张特殊的“通行证”或者“抵押物”!代表着“新娘”的权威或者……所有权?
林砚握紧了桃木梳,心头微松,但警惕更甚。这东西价值越大,意味着他和“新娘”的绑定越深,后续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也越高。
“谢了。”他不再多言,收回桃木梳,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 “和尚”忽然叫住他,黑洞洞的眼窝转向苏清阮和苏清玥的方向,干枯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弧度,“梳子可以换‘礼’……但有些‘心意’,光靠梳子,怕是不够。比如……那最紧要的‘龙凤喜烛’,还有那‘棺木漆料’……那些摊主,胃口大得很,也……挑得很。”
他这话意有所指,但没再明说。
林砚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带着众人迅速离开了这座令人窒息的“善堂”。
走出院子,墟市嘈杂的声音再次涌入耳中。众人都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那老怪物什么意思?”赵强心有余悸,“喜烛和棺材料还得用别的换?”
“可能意味着那些是关键物品,需要更特殊的‘代价’。”李锐分析道,“桃木梳或许能让我们买到大部分普通物品,但核心的几样,恐怕……”
苏清阮走在林砚身边,这次没有刻意贴近,但神色也凝重起来:“看来,咱们这位‘新娘子’的面子,也不是万能的。”
林砚摩挲着手中的桃木梳,温润的触感下仿佛涌动着不祥的力量。“先试试。”他言简意赅。
他们首先回到了铁匠铺。林砚直接拿出桃木梳,对那个打铁的壮汉说:“换三把‘器’。”
壮汉看到桃木梳的瞬间,瞳孔骤缩,挥舞铁锤的动作都停滞了。他死死盯着梳子,又看了看林砚,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从墙上取下三把相对小巧、但同样泛着暗红光泽的短刃,扔了过来。
林砚接过,入手沉重冰冷,刃口隐隐有血气萦绕。他分给赵强、李锐、徐飞昂一人一把,自己留了一把。
接着,他们来到布摊。老妪看到桃木梳,反应比壮汉更加剧烈,她几乎是从摊子后面跳了起来,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连连摆手:“拿……拿走!布你拿去!三匹!都拿去!快走!快走!”
她手忙脚乱地将那三匹刺目的血红绸缎卷起来,几乎是塞到了林砚怀里,然后缩回摊位后面,瑟瑟发抖,看都不敢再看桃木梳一眼。
如此顺利,反而让众人心头更加不安。这桃木梳代表的“那位”,到底有多可怕?
靠着桃木梳的“威慑”,他们很快又收集到了花生红枣等干果、铜盆木梳、胭脂水粉等物。
清单上的物品一件件被划去,但众人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因为越往后,遇到的摊主对桃木梳的反应虽然依旧畏惧,但开始出现迟疑和讨价还价。
卖“金丝楠木牌位”的棺材铺老板(一个穿着寿衣、脸色蜡黄的瘦高个)盯着桃木梳看了很久,才阴恻恻地说:“‘那位’的梳子……面子得给。但这牌位,是给‘新郎官’预备的,沾染了死气。光看梳子不够,得再加点‘彩头’。”
“什么彩头?”林砚问。
老板目光在林砚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在他胸口——那里贴身放着那枚银簪。“你身上……有‘那位’更贴身的东西。一缕发,一滴血,或者……那根簪子上的气息。沾一点在这牌位上,就行。”
林砚眼神微冷。这要求更加深入,直接要他与“新娘”联系的实质证明。他沉默片刻,取出了那枚冰冷的银簪。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他用簪尖极其轻微地,在牌位角落划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浅痕。
一道微弱的、冰凉的触感顺着簪子反馈回来,牌位表面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幽光。
棺材铺老板满意了,将那块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牌位递了过来。
还剩下最后两样,也是最关键的两样——“龙凤喜烛”和“上好的棺木漆料”。
卖蜡烛的摊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摊主是个蒙着黑纱、身形窈窕的女人,看不到脸。她面前的摊位上,只摆着两对蜡烛。一对是普通的白烛,另一对,则是通体血红、烛身上浮雕着扭曲龙风图案的喜烛。那红色比绸缎更加妖异,烛芯是黑色的,静静矗立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躁动气息。
林砚拿出桃木梳。
黑纱女人一动不动,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开口,声音柔媚却冰冷:“‘她’的梳子……真好。但喜烛,不同。这是要照‘洞房’,燃‘长夜’的。光是‘她’的物件,不够。”
“还要什么?”林砚问。
黑纱女人缓缓抬起手,黑纱下的“目光”似乎越过了林砚,落在了他身后的……苏清玥身上。
“这小姑娘……真水灵。”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渴望,“她身上的‘生气’,很纯净,还没被这地方污掉。我要她……一滴指尖血,抹在烛芯上。这样点亮的烛火,才够‘暖’,够‘亮’,照得清‘新人’的脸。”
要苏清玥的血?!
“不行!”苏清阮立刻将妹妹护在身后,桃花眼里寒光闪烁。
林砚也断然拒绝:“换一个条件。”
黑纱女人似乎预料到了,也不强求,黑纱下的头颅转向林砚,声音依旧幽幽:“那就……用你的。你是‘新郎’,你的血,更合适。心头血……一滴。”
心头血?!这比指尖血严重多了!
林砚眼神一凝。苏清阮也猛地看向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哥,不行!”徐飞昂急道。
林砚抬手制止了他们。他盯着那对诡异的龙凤喜烛,又看了看黑纱女人。他知道,这恐怕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喜烛是仪式核心,不可能轻易获得。
“可以。”他沉声道,“但我要先验货。”
黑纱女人轻轻一笑:“爽快。”她伸出手,那双手苍白细腻,指甲却是乌黑的。她轻轻拂过那对喜烛,烛身上扭曲的龙风浮雕似乎活过来般微微蠕动了一下。“货真价实。点了这烛,红帐之内,阴阳可渡……当然,也可能,焚尽一切。”
林砚不再犹豫,接过徐飞昂递过来的一把干净小刀。他解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没有犹豫,刀尖对准心口偏左的位置,稳而准地刺入,不深,但恰好能逼出一滴饱含生机的鲜血。
血珠渗出,鲜红中仿佛带着一丝极淡的金芒。他用刀尖托住血珠,小心地将其抹在了那对喜烛黑色的烛芯上。
血珠渗入烛芯的瞬间,喜烛通体红光大盛!那浮雕的龙风仿佛发出了无声的嘶鸣,整个蜡烛散发出的气息更加妖异和不祥,但同时也多了一种诡异的“完整”感。
黑纱女人似乎很满意,将这对喜烛仔细包好,递给林砚。“好了。最后一样,漆料,在墟市最里面的‘老漆头’那儿。他脾气怪,要什么……你们自己去问吧。”
拿到了喜烛,只剩最后的棺木漆料。
众人朝着墟市最深处走去,心情越发沉重。连桃木梳和心头血都用了,那最后的“老漆头”,又会提出怎样苛刻的条件?
天色,不知何时变得更加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仿佛就压在头顶。
距离日落,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