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雨幕下的钨砂（2/2）

老头刻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又仔细打量了他们几眼，尤其是雄二的眼睛。半晌，才缓缓让开身子：“进来吧。别碰脏东西。”

门内是一个狭窄、堆满各种杂物和货箱的储物间，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纸张、海货、干货和灰尘混合的味道。老头反手关上门，插好门栓，动作一丝不苟。

“东西。”老头没有任何废话，目光直接锁定了森下手中的点心盒子。

森下赶紧把盒子放在一个还算干净的货箱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精美的糕点下面是压缩饼干。他挪开饼干，露出了盒子底层——那里空无一物。

老头的眉头瞬间拧紧，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森下，带着冰冷的审视和怀疑。

森下顶着那目光，额头的汗又冒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谄笑，指着那些糕点：“掌柜的您看，这点心，看着就好吃！特别是底下这几块，用料足啊！您尝尝？”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块糕点，手指看似无意地在糕点底部用力一抠！那层厚厚的、压实的糕体底部竟然被他抠开了一个小口子！露出了里面深灰色的、冰冷的钨矿砂一角！

老头眼中精光爆射！他一步上前，动作快得不像老人，一把夺过森下手中的糕点，手指灵巧地一掰，整块糕点碎裂，露出了里面用油纸紧紧包裹、伪装成糕点内馅的一块沉甸甸的钨矿砂！他如法炮制，迅速检查了另外两块最大的糕点，里面同样藏着钨矿砂！

三块钨矿砂，就这样被伪装成高级糕点的馅料，在宪兵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通过了营门检查，送到了接头人手中！

老头掂量着手中沉甸甸、沾着糕点碎屑的钨矿砂，刻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细微的动容。他用指腹仔细摩挲着矿石粗糙的表面，又凑到鼻尖闻了闻，甚至还用指甲用力刮下一点粉末，放在舌尖尝了尝（雄二和森下看得一阵恶寒）。

“纯度……尚可。”老头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干涩，却少了几分冰冷，“路子，野了点。”他指的是这胆大包天的伪装运送方式。

森下刚松了口气，脸上挤出笑容想接话，老头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笑容僵在脸上。

“东西，收了。”老头将三块矿石仔细地用油纸重新包好，放进自己带来的一个不起眼的帆布袋里，“掌柜的说了，手艺不错。但……”他刻板的目光再次扫过雄二和森下，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冷漠，“‘哑壳’（失效弹药）的线，暂时断了。眼下，急缺‘好钉’（优质军火）。要新货，要快。”

他顿了顿，从和服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布包，丢在货箱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订金。老规矩，三成。东西，三天后，老地方，老时间。”他指了指那个小布包，“拿好。规矩就是规矩。”说完，他不再看两人一眼，拎起装着钨矿砂的帆布袋，转身走向储物间更深处的一道小门，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雄二拿起那个小布包，入手沉甸甸的，里面是几根小黄鱼（金条）和一卷崭新的日元。报酬丰厚得惊人。但老头最后那句“要新货，要快”和冰冷的“规矩就是规矩”，像一块巨石压在了两人心头。

森下看着老头消失的方向，胖脸上冷汗涔涔：“新货？要快？他让我们去哪儿弄‘好钉’？去抢联队军火库吗？”

雄二捏着那袋滚烫的订金，眼神凝重如铁。宋先生（或者说“掌柜的”）的胃口越来越大，要求也越来越危险。失效弹药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现在直接索要现役的、可用的军火！这已经不是“摸鱼”或者“搞副业”了，这是真正的资敌！一旦暴露，绝对是掉脑袋的重罪！渡边的影子，威森接触的带枪人……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三天……”雄二的声音在昏暗的储物间里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要么找到‘新货’，要么……准备好当下一堆被风吹散的灰。”

规矩就是规矩。在这张由市井智慧和军国铁幕交织成的死亡之网上，他们要么成为织网人手中的利刃，要么成为网中挣扎的飞蛾。退路，早已在钨矿砂被伪装成糕点的那一刻，烧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