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捞刀河浮桥(1/2)

宜昌旅团部的调令措辞简洁冰冷,佐佐木雄二被编入一支临时加强的工兵中队,番号模糊,任务指向长沙以北的捞刀河区域。没有欢送,没有交接仪式,甚至没有多少时间思考宫崎少佐那意味深长的“持续关注”和突然调离之间的关联。一辆覆盖着帆布的卡车将他和其他几名同样面色凝重、来历不明的军官一起,抛向了1941年9月硝烟再起的湘北战场。

车窗外,风景从鄂西的丘陵逐渐变为湖南的水网稻田。空气中开始弥漫一种不同于宜昌后方仓库的焦灼气息——那是大战将至的味道:混杂着泥土、柴油、劣质烟草和隐隐约约的硝烟。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泥泞的道路上挤满了向前线开进的步兵纵队,他们的绑腿沾满泥浆,脸上带着疲惫与麻木;驮着山炮的骡马喘着粗气;偶尔有装满伤员的卡车颠簸着反向驶过,车厢缝隙里滴落暗红的血迹;天空时不时有日军战机编队呼啸而过,引擎的轰鸣压过了一切。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第二次长沙会战已经全面爆发,而他们正驶向漩涡的中心。

他们的目的地是捞刀河一线。这条并不宽阔的河流,此刻成了日军进攻长沙城东北方向的一道天然障碍,也是中国军队层层阻击的防线之一。工兵中队的任务简单而致命:以最快速度在指定渡河点架设载重浮桥,保障第六师团等主力部队的辎重、重武器顺利过河,直扑长沙。

中队长是个典型的、被战火磨砺得暴躁而功利的老兵油子,他只关心进度,对下属的来历和心情毫无兴趣。简单的任务简报后,雄二被分派带领一个小队,负责一段关键桥段的架设和锚固。

站在捞刀河南岸,雄二用望远镜观察对岸。地形开阔,水流因近期降雨而略显湍急。对岸远处有稀疏的枪炮声传来,那是日军先头部队正在与中国守军交火,试图扩大和巩固桥头堡。他能看到第六师团的步兵们已经在对岸构筑了简单的阵地,几面日军军旗在硝烟中飘摇,焦急地等待着后勤通道的打通。而浮桥,就是这条通道的咽喉。

沉重的舟艇、厚重的桥板、粗长的缆绳被不断运到河边。工兵们在军官的呵斥和皮鞭下,喊着号子,在冰冷的河水中奋力作业。敌军的冷炮时不时落在河流上下游,激起冲天的水柱,偶尔有倒霉的工兵被弹片击中,惨叫着被河水冲走或被同伴拖上岸,鲜血瞬间染红水面。

雄二机械地指挥着部下作业,大脑却在飞速运转。第六师团——南京战役中凶名昭着的“兽兵师团”,其残暴罄竹难书。让他们顺利过河,意味着更多的中国军队和平民将面临灭顶之灾。破坏浮桥?在这个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破坏无异于自杀,而且会立刻导致任务失败,自己和手下这些麻木的工兵都会成为泄愤的对象。

他需要一种更隐蔽、更“自然”的方式。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用来固定浮桥的、深深打入河床的木桩和沉重的金属锚具上。标准作业规程要求锚固点必须足够深、足够牢固以抵抗水流冲击和重压。但如果……某些锚固点打得稍微浅一点,或者角度略有偏差,使得其承受力刚好在临界点呢?庞大的辎重车队、沉重的火炮压上去时,浮桥或许不会立刻垮塌,但可能会发生剧烈的晃动、扭曲,甚至局部解体,导致通行速度极大降低,或者需要频繁停下来检修?

这需要极其精准的计算和对材料的深刻了解,多一分则易被发现,少一分则效果不彰。而这,正好是雄二作为“技术兵”可以暗中操作的领域。

他利用现场指挥官的身份,在检查锚固作业时,对几个关键节点的施工“提出了更高要求”。“这里,水流冲击面,再加深半米!”“这个锚点角度不对,重新调整!要抵消横向剪力!”他指着图纸,语气严厉而专业,手下那些疲惫不堪的工兵只知道服从,丝毫看不出这些“精益求精”的命令背后隐藏的意图——加深和调整的过程本身就会耽误时间,而某些关键部位的“过度”施工反而会改变受力结构,埋下隐患。他甚至在放置某个大型金属锚块时,“失手”让它在河底一块尖锐的岩石上重重磕碰了一下,留下了不易察觉的裂痕。

工程在枪炮声的伴奏下缓慢推进。督战队的身影开始出现在河岸两侧。他们是旅团部直属的军官,眼神锐利,表情冷酷,负责监督工程进度和军纪,有权当场处决消极怠工或可疑人员。他们的出现,让空气更加凝固。

雄二的心始终悬着。他的小动作能否成功?能否瞒过督战队的眼睛?他表面上比任何人都积极,大声吆喝,亲自下水“示范”,把自己弄得浑身湿透泥泞,完全是一副尽职尽责的工兵军官模样。

就在浮桥主体即将合龙,已经可以通过轻型车辆时,危机突然降临。一辆督战队的边三轮摩托车在试图快速通过浮桥前往对岸时,后轮压到了雄二暗中做过手脚的一个桥段连接处。突然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那块被磕碰过的锚块上的裂纹骤然扩大,连接部的钢缆猛地松动!摩托车瞬间倾斜,差点翻入河中,幸亏驾驶员反应快,猛踩油门冲了过去,但桥面已经明显出现了歪斜和晃动!

所有工兵都吓呆了。督战队的人立刻冲了过来,脸色铁青。“怎么回事?谁负责这段的?”为首的督战军官,一个眼神凶悍的中尉,手按在了枪套上,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雄二和他的小队。

空气仿佛冻结了。雄二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就在他准备硬着头皮上前解释,甚至已经想到最坏结果时,那个惊魂未定的摩托车驾驶员跑了回来,指着河水骂道:“妈的!河底有暗桩!肯定是支那人之前破坏留下的!撞到老子的底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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