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打生桩(2/2)

工程进度一直很顺,直到要打核心区域的地基时,出了邪事。

“不是打不下去,是打下去之后,桩机自己往上弹!像是底下有东西在往外顶!换了好几台机器,都一样!”

“老板姓胡,急得直跳脚,要是工期到了交不了,他这一年就白忙活了!”

表叔眼神空洞这说道。

后来,胡老板夜里悄悄带了个穿长衫的老头来看。

那老头捏着手指算了半天,说这地方煞气太重,普通的“镇物”压不住,需要“生根的桩”。

“啥叫‘生根的桩’?”

我一脸好奇。

表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就是……把‘活桩’打到地里去,让那‘桩’在下面‘生根’,上面的楼才稳。”

“活桩?”

“对,‘活桩’,说白了就是“活人”!”

说到这里我表叔的脸不由得抽动了几下。

工地上有个做饭的帮工,大家都叫他老杨,是个外地来的哑巴,据说头脑不太灵光,无亲无故。

胡老板觉得他是“合适”的人选。

“那天晚上,胡老板骗老杨,说地基坑里的抽水泵掉了,让他系着绳子下去捞。”

表叔吐了一口烟,接着道:“老杨刚下到坑底……上面的人……就把绳子割了……”

更惨的是,那坑底为了防水,也为了这次事情,胡老板铺上了一人深的防水砂浆,还没完全硬化。

“老杨掉进去,陷在能超人的砂浆里,喊不出声……”

表叔闭上眼,仿佛还能看见那双在黑暗中圆睁的眼睛。

“胡老板立刻指挥人,把早就备好的混凝土灌了进去……我离得远,只看到搅拌车那么一转……底下就什么都没了。”

说来也怪,第二天再打桩,那桩子顺顺当当就下去了,一点幺蛾子没有。

物流中心盖好了,头一年还好。

后来,仓库区就老丢东西。

监控查不到人,货就好像凭空没了。

再后来,夜班打更的总说听到有人用指甲挠门,咔啦咔啦的,但开门又没人。

最邪门的是,有个保安队长不信邪,夜里带人去查,说在监控里看到仓库的水泥地上,慢慢浮出一张人脸,没有眼睛,只有一个张大的嘴……

“后来呢?”我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后来,一次消防检查,要在地面打孔装感应器,电钻打到当年那根主桩附近时,带出来的混凝土渣里,混着碎布条和……一小节指骨。”

表叔猛吸一口烟,道:“纸终究包不住火,胡老板和他那几个帮凶,都吃了枪子。”

物流中心的老板想彻底铲掉那块地方,可一动工就出事故,不是架子塌了就是机器故障。

最后没办法,请了和尚道士做了好几场法事,又在那根桩的位置盖了个小小的水泥龛,常年供着香火,怪事才渐渐少了。

“大侄子!”

表叔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后来夜夜睡不踏实,总梦见老杨站在我床边,一身灰泥,啊啊地比划着……我这心里头,愧啊!当时要是能喊一嗓子,或者……这行当,我是再也不敢碰了。”

“挣钱得走正道,那些伤天害理的门道,看着是捷径,实则是往自己脖子上套绞索。”

“你把人当柱子埋在下面,他就能让你整座楼都不得安生!老话讲,‘盖房不欺地,动工不害人’,这是用血换来的道理!”

我听表叔说完,浑身冰凉。

我想起车库里那个从水泥中浮现的人形,想起小文的遭遇,想起老李失踪时鞋里的湿水泥……

表叔故事里那个在砂浆中挣扎的哑巴老杨,仿佛与此刻工地下的阴影重叠在了一起。

他仿佛听到了,来自大地深处,那无数被混凝土封印的亡魂,永不停止沉闷的敲击与抓挠声。

我回到工地,立刻辞了职。

无论工头怎么挽留,加多少钱,我都不干了。

有些钱,有命挣,没命花。

我离开时,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巨大的建筑群,它们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谁知道又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多少永远无法凝固,始终在黑暗中挣扎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