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苞米楼子惊魂(2/2)

奶奶这么一问我愣住了,夜里黑,我又因为害怕,所以我只看到轮廓,根本没看清什么红头绳。

可奶奶这么一说,我脑子里突然就清晰了:对,左边辫子上,确实有一小段红艳艳的颜色。

奶奶脸色变了变,没多说,只跟我妈说:“今晚给孩子备个尿桶搁屋里,别出去了。”

我妈还是不在意:“妈,小孩子做梦呢?”

可那天晚上,影子进屋了。

我睡得正沉,忽然觉得有人在看我。

一睁眼,就见炕沿边上站着个小姑娘!

她穿着碎花小棉袄,蓝裤子,脚上是双绣了花的棉鞋。

小脸白生生的,眼睛又黑又大,正盯着我看。

左边辫子上,那截红头绳在黑暗里格外扎眼。

“你咋不来找我咧?”她撅着嘴,声音里带着委屈,“说话不算话……”

我想喊,嗓子眼像被冻住了,发不出声。

小姑娘朝我伸手:“就玩一回……你来找我,找到我,我就不来了……”

这时外屋传来奶奶咳嗽的声音,小姑娘像是吓了一跳,“嗖”地转身,跑出屋去了。

棉门帘子晃了晃,没见人出去,可她就是不见了。

我这才“哇”地哭出来。

奶奶和我妈冲进来开灯。

我指着炕沿哆嗦着道:“刚刚有个小女孩!就站在这!”

奶奶没说话,摸着我的头,然后抱着我,把我哄睡。

第二天一早,奶奶从屯里小卖部回来,手里拎着一挂“大地红”鞭炮。

我问奶奶为啥要买鞭炮,奶奶没细说。

但我后来才知道,前几年屯子里有个叫小玲的丫头,七岁那年腊月,跟孩子们玩躲猫猫,躲到后山沟的雪窝子里,再没出来。

找到时,人都冻硬了。

那丫头最爱美,总在左边辫子上系截红头绳,是她姥姥给买的。

那天下午,日头刚偏西,奶奶在院子里点响了那挂五百响的“大地红”。

“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震得窗户纸嗡嗡响,红纸屑在雪地上炸开,像开了满地红花。

奶奶站在硝烟里,用老话念叨着什么,手里还抓了把苞米粒往四周撒。

放完鞭炮,奶奶又从屋里拿出一个东西,是把新削的桃木小剑,三厘米那么长,剑身上用红油漆画着弯弯绕绕的纹路。

“你姥爷年轻时跟人学过这手艺,桃木辟邪,过年挂这个,平安。”

奶奶一边说一边,把桃木剑挂在我脖子上。

说来也怪,那晚我睡得特别踏实。

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好像看见门帘子边上有双小棉鞋的影子,但影子只是停了一会儿,就慢慢淡了,像雪化在水里。

从那天起,再没人半夜叫我,也没影子出现了。

快过年那几天,奶奶偷偷跟我说:“小玲那丫头……不是坏心。她就是太想有人陪她玩最后一回躲猫猫了。”

走的那天早上,我摸着胸前的桃木剑,木头的纹路已经被焐热了。

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东北腊月夜里刺骨的冷,记得苞米楼子在月光下的影子,记得满地红鞭炮屑衬着白雪的样子。

每到过年放鞭炮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那个系红头绳的小女孩。

“她应该,已经找到玩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