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撕破脸皮(1/2)

司马昭的甲士如潮水般涌入宫城。

他骑乘战马,在数百亲卫的拱卫下,缓缓穿过巍峨的承天门。门楼之上,原本的禁军将士早已被替换,取而代之的是身披重甲、手持长戈的司马府亲兵。这些亲兵一个个面容冷峻,目光如鹰,笔直地站立着,仿佛与那坚实的城墙融为一体。他们的存在,无声地宣告着洛阳宫城已然易主。

马蹄声在宽阔的宫道上回荡,清脆而沉重,如同敲击在洛阳城每一位官吏和百姓的心头。宫道两旁,原本应是宫女太监们恭候圣驾之处,此刻却空无一人。只有微风拂过,卷起几片枯叶,在青石板上打着旋儿,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司马昭没有理会这些空荡的宫道。他的目光,从一进城门,便牢牢锁定了正前方那金碧辉煌、层层叠叠的宫殿群。那里,便是天子居所,也是他此番洛阳之行的最终目标。

他知道,此刻不仅是宫城内外在注视着他,整个大魏的目光,乃至天下诸侯的目光,都汇聚于此。他更知道,那高居殿堂之上的少年天子,定然正以一种近乎焚烧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就在司马昭的先锋部队刚刚踏入城门之际,一道消息已如风般在洛阳城中传开。这消息并非来自宫中,而是由一些平日里与士族豪门有所往来的小吏、游侠口中散播。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陛下在大将军入城前,曾有密旨颁布,言道司马昭“平叛不利,刻意隐瞒,以致国家倾倒”。

这消息如同投入沸水的石子,瞬间让原本夹道欢迎、欢呼雀跃的百姓们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与骚动之中。

此前,曹髦为了维持表面的君臣和睦,对外宣称司马昭此番出征,乃是“奉旨平叛,大胜而归”。因此,当司马昭的铁骑洪流涌入城门时,百姓们确实如潮水般涌上街头,欢呼声此起彼伏,以为是大将军为国平叛,扬我魏威。他们跪拜在地,高呼“大将军威武!”“魏国万年!”。那样的场景,本该是英雄凯旋、万民景仰的盛况。

然而,这股热烈的情绪,却被那道突如其来的“密旨”搅得七零八落。

“奉天子诏!大将军司马昭,奉命平叛,然调度不当,致使叛军窜扰日久,疲敝三军,耗费国帑,实有失职之处……”

传旨的宦官尖细的嗓音,带着一丝颤抖,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然而,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宫城外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士兵整齐的脚步声所淹没。

司马昭在宫门前勒马驻足。他并未急于入宫,只是静静地望着那巍峨的宫墙。在他身旁,亲卫都尉低声禀报:“禀大将军,宫中似有旨意传出,言及将军平叛不利……”

司马昭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他早已料到曹髦会垂死挣扎。这道旨意,在数万大军压境之下,不过是困兽的哀鸣,徒增笑耳。他甚至无需下令阻拦,这道旨意便如同无根之萍,根本无法在洛阳城中激起丝毫波澜。

“无需理会。”司马昭的声音平静而威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继续前进。”

“平叛不利?陛下是何意?”

“大将军不是胜了吗?怎会不利?”

“莫非……莫非其中有诈?”

“嘘!莫要胡言!这话可是杀头之罪!”

各种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之声在人群中蔓延。那些原本高举双手、面带笑容的百姓,此刻纷纷放下手臂,脸上的笑容僵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与不安。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有些胆小的,甚至开始悄悄地往后退,试图躲入巷弄之中,生怕被卷入这突如其来的漩涡。

整个洛阳城,仿佛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从喧嚣沸腾到鸦雀无声,只用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此刻,只有司马昭大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战马沉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清晰可闻。

司马昭骑在马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微微眯起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当然知道这“密旨”是谁的手笔,也知道这消息传得如此之快,绝非偶然。那年轻的皇帝,即使在绝境之中,也不忘反击,妄图以“君无戏言”的圣旨,在百姓心中埋下质疑的种子,动摇他的威信。

这般稚嫩的手段,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取其辱。

他没有停下,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怒意。他的脸色依然沉静如水,眸光深邃如渊。他只是微微抬起手,示意身旁的传令兵:“传令下去,全军继续向前,不得有误。若有喧哗扰乱军纪者,格杀勿论。”

传令兵领命而去,清亮的声音响彻军阵。士兵们步伐更显沉重,刀枪反射着寒光,无声地将那些试图喧哗的百姓逼退。街道两侧的百姓,在军威之下,终于彻底噤声,只能用一种既敬畏又恐惧的眼神,目送着这位“大将军”在沉默中走过。

这是一种无声的示威,也是一种绝对的掌控。司马昭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回应了曹髦的“密旨”——他不需要解释,他只需要力量。

穿过重重宫门,司马昭的战马终于在太极殿前停下。这里是天子临朝之处,也是历代帝王宣示权威的所在。然而,此刻的太极殿却显得异常空旷。殿前广场上,除了司马昭的亲卫甲士,竟无一人迎接。

司马昭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丢给身旁的亲卫。他没有立即进入太极殿,反而抬起头,目光越过殿顶,望向后方那片更加幽深的宫苑。他知道,曹髦此刻绝不会安坐于太极殿中,而是躲在更隐秘的深处,等待着这场无法避免的对决。

“大将军,陛下可在殿中等候?”一名禁军都尉,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躬身问道。这都尉是原先的旧部,此刻面色惨白,额头上汗珠密布。

司马昭连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不必。本将军自去觐见。”

他的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言下之意,便是他将直接闯入天子寝宫,而不循任何规矩礼仪。

那都尉闻言,身子猛地一颤,却不敢再多言。他知道,今日的司马昭,已不再是那个需要顾忌君臣之礼的权臣,而是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司马昭一挥手,数十名亲卫立刻分列两旁,簇拥着他向后宫方向走去。他的脚步从容不迫,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仿佛不是走在宫道之上,而是踏在洛阳城的脊梁之上,踏在整个大魏的命脉之上。

沿着长长的宫道,穿过一道道朱漆宫门,司马昭一路前行。沿途的宫女太监们,见到这群气势汹汹的甲士,无不噤若寒蝉,纷纷跪地拜倒,连头都不敢抬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息,仿佛凝固了一般,连宫墙上的彩绘都显得黯淡无光。

最终,司马昭在一座名为“承华殿”的宫殿前停了下来。这座殿宇,正是曹髦日常起居之所,亦是他的寝宫。殿门紧闭,门前只有几名内侍和禁军守卫,他们见到司马昭大步流星地走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陛下正在殿中歇息,大将军……”一名内侍鼓足勇气,颤声说道,试图阻拦。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司马昭身旁的一名亲卫厉声喝止:“放肆!大将军驾到,岂容尔等阻拦?!”

那亲卫上前一步,一把推开内侍,殿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

司马昭看了一眼被推开的内侍,其身躯如同破布一般跌落在地,眼中充满了恐惧。他没有多说,只是抬脚迈入殿内。

承华殿内,光线有些昏暗。雕花窗棂上悬挂着轻薄的罗幔,随风轻拂,影影绰绰。殿中陈设华贵,龙凤呈祥的雕饰随处可见,熏香炉中冒着袅袅青烟,散发出淡淡的檀木香气。

然而,这华丽的一切,却无法掩盖殿中那股凝重得令人窒息的气氛。

殿中央,一张铺着明黄色丝绸的卧榻上,曹髦身穿一袭常服,正襟危坐。他没有穿冕服,也没有戴冠,只是用一根玉簪束着发髻,显得有些随意,却也透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清高。

他的身躯虽然清瘦,却坐得笔直,脊背挺得如同一杆枪。他的面色略显苍白,眼眶有些发红,显然是彻夜未眠,心力交瘁。但那双清亮的眸子中,却燃烧着一团不屈的火焰。

他没有看司马昭,而是将目光投向殿外那片被阴影笼罩的庭院,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司马昭缓步走进殿内,他身后,亲卫们立刻将殿门关闭,数十名甲士手持刀剑,分列在大殿两侧,将整个空间牢牢掌控。殿内仅有的几名宫女和太监,早已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陛下,臣司马昭,入宫觐见。”司马昭停在距离卧榻约莫五步之处,声音平静而威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臣子觐见君王,倒不如说是主人巡视属地。

曹髦的身体微微一颤,终于将目光收回。他缓缓转过头,那双年轻的眼睛直视着司马昭,其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深沉的愤怒与一种近乎决绝的悲哀。

“大将军不请自来,还带着如此阵仗,莫非是想效仿董卓之举,入宫废立不成?”曹髦的声音虽然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刀锋般锐利,直指司马昭的野心。

司马昭闻言,不怒反笑,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陛下言重了。臣乃魏之忠臣,匡扶社稷,平定叛乱,何来废立之说?”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直刺曹髦,“倒是陛下,近日所为,着实令人费解。前日,陛下下旨,言臣平叛归来,大胜而回;今日,却又传出密旨,称臣平叛不利,刻意隐瞒,以致国家倾倒。不知陛下欲置臣于何地?又欲置大魏社稷于何地?”

他直接点破了曹髦的“密旨”之事,语气中充满了质问与威胁。

曹髦的脸色更显苍白,但他依然挺直脊背,毫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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