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残火微光(1/2)
黑暗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
应急照明的光线摇曳不定,将我们互相搀扶、踉跄前行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如同徘徊的幽灵。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以及一种越来越浓郁的、源于设施本身衰败的金属锈蚀气息。
林晓的投影在前方引路,光影比之前更加稀薄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昏暗的光线里。她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漂浮着,偶尔调整方向,避开某些明显结构不稳的区域。
每一次她轮廓的轻微波动,都让我右眼深处那代表她数据备份的暗红色符文阵列传来一阵细微的、冰冷的刺痛感——那是她存在极其不稳定的外在体现。
苏浅半搀半拖着赵岩。赵岩那深黑色的暴石轮廓比之前更加黯淡、松散,仿佛一摊随时会融化的浓稠阴影,行走时发出粘滞的、令人不安的窸窣声。
苏浅自己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混杂着烟灰、泪痕和疲惫,只有那双紧盯着前方林晓投影的眼睛,还燃烧着固执的、不肯熄灭的光。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收纳着姐姐苏茜微弱火星的便携基座,如同抱着最后的圣物。
我走在最后,一方面警惕后方,另一方面……我的状态确实糟糕透顶。左半身被强行驱动饕餮之力反噬的剧痛仍未消退,像有无数细小的锉刀在骨头缝里研磨。更麻烦的是体内四罪的“平衡”——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平衡的话。
左眼的饕餮黑暗,在经历短暂的爆发后,陷入了一种更深的、近乎虚脱的“倦怠”,但它并非沉睡,而是一种沉默的、带着不满和隐隐躁动的蛰伏,像是在积攒力量,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右眼的林晓符文阵列则处于一种高频低效的运转状态,冰冷地处理着视觉信息、计算路径、评估风险,但与左眼以及我自身意识的链接,总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壁障”。
嫉妒和懒惰则相对“安静”,但它们的力量如同潜藏在冰面下的暗流,偶尔传来一丝阴冷的挑动或沉重的拖拽感,提醒着我它们的存在,以及我此刻对它们控制力的薄弱。
唯一让我稍感安慰的,是怀中小白传来的微弱但持续的温暖。它蜷缩在我的臂弯里,身体因为脱力和之前的消耗而微微发抖,胸口的金色光芒跳动得比平时缓慢、黯淡,像电力不足的灯盏。
但它还活着,还在呼吸,那温暖的生命力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点篝火,支撑着我不至于彻底沉入冰冷的绝望。
我们真的能撑到那个所谓的“意识温床”吗?就算到了,那个需要“巨大能量”启动、从未在如此残破意识体上测试过的设备,真的能救景文、苏茜,能帮到我们吗?还是说,那只是父亲留下的另一个未完成的、甚至可能更危险的谜题?
而傲慢……他此刻在做什么?调集收藏馆的“藏品”追兵?还是在某个屏幕前,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我们这群伤痕累累的“实验动物”最后的挣扎?
“就在前面。”林晓虚幻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通道尽头,左转。有一道气密门。门禁系统……应该还能响应我的初始权限。”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种完成任务般的平淡。
我们依言前行。通道果然到了尽头,左转后,一扇看起来远比之前任何门都要厚重、镶嵌着复杂机械锁和暗淡指示灯的气密门出现在眼前。门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铅灰色,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林晓的投影飘到门边的控制面板前,伸出几乎透明的手指,虚点在几个按键上。没有实际接触,但面板上的指示灯依次亮起又熄灭,发出轻微的“嘀嗒”声。片刻后,气密门内部传来沉重的齿轮转动和液压释放的声响。
“哧——”
门向内滑开一道缝隙,一股与走廊里截然不同的、混合着陈旧尘埃、微弱臭氧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沉睡巨兽呼吸般的低沉脉冲气息,从门后涌出。
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更为……奇异。
这里不像实验室,也不像医疗舱。空间呈不规则的椭圆球形,墙壁和穹顶是一种半透明的、仿佛生物角质般的暗红色材质,微微脉动着极其微弱的光。
无数粗细不一、如同血管或神经束般的透明软管从墙壁各处延伸出来,汇聚向空间中央一个巨大的、卵形的、同样由半透明暗红材质构成的“茧”。
“茧”悬浮在离地一米左右的空中,表面光滑,内部充满了缓慢流转的、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芒的液体。液体中,似乎有某种模糊的、蜷缩的阴影,看不真切。
而在“茧”的下方,是一个由无数精密晶体板和流淌着数据流光的管线构成的控制台,风格与第四方或收藏馆的都不同,更古老,也更……有机感。控制台中央,有一个凹槽,大小恰好能放入一个拳头。
“这就是……意识温床?”苏浅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惊愕。
“原型机。”林晓的投影飘向控制台,她的光影掠过那些古老的控制界面,数据流在她眼中飞快划过,“林远山博士最后的研究成果之一。
理论上,它能模拟最稳定的意识孕育环境,提供近乎无限的纯净精神能量滋养,用于修复重度损伤甚至濒临消散的意识体,或者……进行意识层面的深度‘培育’与‘改造’。”
她的目光落在那悬浮的“茧”上,语气有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原本,它是为我准备的。当我的生物躯体因‘真实之心’实验过度负荷而崩溃时,博士计划将我的核心意识数据转移到这里,尝试‘孵化’出新的、更稳定的载体。但……”
她没有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但父亲失踪了,计划中断,这台原型机也被遗忘或隐藏在了这里。
“启动它,需要什么?”我直接问出最核心的问题,目光看向控制台中央那个拳头大小的凹槽。直觉告诉我,那就是关键。
“一个‘钥匙’。”林晓的视线也落在那凹槽上,“或者说,一个高纯度、高稳定性的‘意识核心样本’,用于校准和启动温床的主频率。通常,这会是被治疗者自身相对完好的部分意识碎片,或者……一个高度契合的‘外部稳定源’。”
她顿了顿,看向我,又看向我怀中的小白,以及苏浅怀里的基座,最后目光扫过状态极差的赵岩和自己近乎溃散的投影。
“我们这里,没有符合标准的‘样本’。”她的结论冰冷而直接。
我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面对的还是一扇打不开的门?
“但,”林晓的投影忽然闪烁了一下,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近乎不确定的迟疑,“有一个理论上的……替代方案。风险极高,且从未验证过。”
“说。”
“利用‘双生镜像’原理。”林晓的目光,这一次,明确地落在了我的左眼——那代表着饕餮黑暗的所在。“我曾与‘饕餮’的概念短暂融合,构成不稳定的双生体,以对抗傲慢的初期侵蚀。虽然最终分离,但在意识底层,留下了不可完全抹除的‘共鸣印记’。”
她的投影又转向控制台:“而这台温床的核心算法中,包含了我早期‘真实之心’研究的部分基础框架。也就是说,温床本身,对‘我’以及与我产生过深度链接的存在……存在潜在的‘识别’与‘响应’可能。”
我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觉得更加疯狂:“你是说……用你和饕餮残留的‘共鸣’,加上你数据备份中属于‘真实之心’的框架信息,共同模拟出一个……伪‘意识核心样本’,来骗过温床的启动检测?”
“理论上可行。”林晓承认,“但需要我和‘饕餮’的意识片段进行极其精密的同步与共鸣输出,不能有丝毫错位。这需要高度的……默契与信任。而我和它……”她的语气平淡,“除了互相利用和对抗,并无其他。”
(默契?信任?)左眼深处,饕餮那沉寂的黑暗传来一声沙哑、带着浓浓讥诮的冷笑,(和这个冷冰冰的、满脑子只有数据和逻辑的碎片?她连‘情绪’都需要模拟!)
“我们没有选择。”我对着左眼中的黑暗,也在对林晓的数据投影说道,“外面有追兵,里面的火焰即将熄灭,赵岩和苏浅快撑不住了,我自己也快控制不住你们四个。这是唯一可能的机会。”
(……哼。)饕餮冷哼一声,但没有明确反对。它那倦怠的黑暗深处,似乎也泛起了一丝微弱的、对“完整”或“恢复”的本能渴望。
林晓的投影沉默了几秒,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我意外的动作。她那近乎透明的身影,缓缓飘到了我的面前,抬起手,虚虚地“触碰”我的额头,同时,她“看”向我的左眼。
“我会开放我的核心数据底层接口。”她的声音直接在我意识中响起,冰冷的数据流中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凝重的意味,“‘饕餮’,你需要将你的一缕本源意识,沿着我们过去残留的‘共鸣印记’通道,注入我的数据框架。
我会引导它,与我的‘真实之心’框架碎片进行强制共振。过程会非常……痛苦,对我们双方都是。而且一旦开始,就无法中断,直到温床成功启动,或者……我们其中一个被共振彻底撕碎。”
(听起来真‘有趣’。)饕餮的意念充满了嘲讽,但黑暗的旋涡,却开始缓缓加速旋转起来,一丝精纯的、充满贪婪与吞噬本源的暗金色能量,如同试探的触须,从我左眼渗出,飘向林晓投影那虚按在我额头的手。
“语馨,”林晓的数据流再次传来,“控制台。在我们开始共鸣后,温床的初级响应灯会亮起。那时,你需要立刻将需要修复的意识体——杨景文和苏茜的火焰残片——放入‘茧’中。然后……还需要一个温和但足够强的‘生命能量脉冲’,作为最后的激活触发器,启动温床的全功率运行。”
温和但足够强的生命能量脉冲?我看向怀中虚弱的小白,它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抬起头,金色眼眸中虽然疲惫,却传递出一丝坚定的意念:“我可以……试试引导……不用全部……只是引导……”
“不行,你太虚弱了!”我立刻反对。
“但……没有……别的了……”小白的意念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温床……需要生命……共鸣……我……最合适……相信我……可以控制……”
它看着我,眼神清澈而执着。
与此同时,林晓的投影和饕餮试探出的暗金能量触须,终于接触到了!
“嗡——!!!”
一股无形的、剧烈的精神震荡,以我和林晓投影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尖啸与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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