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孤独的代价（2/2）

这个词从未如此具体，如此沉重。它不像山压在身上，而是像水银，无孔不入地渗入我的每一个细胞，冻结了残存的情感，放大了每一分痛苦。

它在这空旷的、正在崩塌的巢穴里回荡，在这胜利的寂静中嘶吼。我赢了世界，却输掉了仅有的温暖与连接。这份战胜原罪的，此刻品尝起来，是如此的苦涩，如此的……荒谬。

就在这时——

那即将被虚无彻底吞噬的贪婪核心，残余的最后一丝集体意志，凝聚成一道怨毒、扭曲，充满不甘与诅咒的意念，并非攻击，而是如同烙印般，狠狠打入我空洞的胸腔，打入我与饕餮融合的意识深处：

吞噬者…孤独的王…你以为…这是胜利的桂冠？

不…这是…为你加冕的…荆棘…

平衡…已被你这蠢货打破…囚笼…已现裂痕…

听着…感受着…更饥饿的…更古老的…正在深渊中睁开眼眸…

它们…会循着这场寂灭的余烬…找到你…

你…即是…引燃下一场浩劫的…火种…是唯一的祭品…亦是…孤独的殉道者……

意念戛然而止，带着一种恶毒的畅快，彻底湮灭。

最后一片暗红被绝对的虚无吞噬。

巨大的贪婪核心，曾经吞噬城市、扭曲法则的存在，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整个空间的剧烈崩塌，仿佛失去了支撑的沙堡。

蠕动的肉质地面和墙壁开始飞速瓦解，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发出的消融声。支撑穹顶的扭曲金属和能量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的断裂嘶鸣，如同巨兽垂死的哀嚎，纷纷断裂、坠落。

那弥漫空间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色光芒急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外界那片污浊、灰暗，却属于现实世界的天光，从崩溃的穹顶巨大缺口处，如同探照灯般投射下来，照亮了这片废墟，也照亮了我这唯一的幸存者。

这座吞噬一切的巢穴，正在走向它物理意义上的终末。

我站立在崩塌的核心，脚下是不断陷落、融化的地面。左侧，是林晓化作的、在剧烈震动中依然诡异屹立的石像，仿佛在无声地质问。前方，是影子最后存在过的地方，那里已空无一物，只有回忆如同幽灵般盘旋。

我没有去看那天崩地裂的景象，也没有去听那震耳欲聋的、象征终结的轰鸣。

我只是缓缓地、艰难地抬起那只正在被暗红纹路覆盖、逐渐失去原本肤色的手，轻轻地、颤抖地按在自己那空洞的、旋转着黑暗的胸口。

那里，不再有心跳的鼓动。

只有无尽的、冰冷的……

饥饿，在咆哮。

以及，比那饥饿更深邃、更彻骨的……

孤独，在无声地蔓延，将我紧紧包裹，拖入无底的深渊。

贪婪消亡了。

但它最后的诅咒，和这永恒的饥饿与如影随形的孤独，将成为烙在我灵魂上的、新的囚笼印记。

这场以血与心骸为代价、以同伴的沉寂与消散换来的胜利，赢得的，似乎从不是希望与安宁，而只是一场更加漫长、更加绝望的……孤独的监禁之刑。

（第四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