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1/2)

胡来止步,守护之誓。

天穹如墨,星轨偏移,七曜逆行,仿佛天地亦知终局将至。渊墟深处,螺旋阶梯蜿蜒若龙脊,盘绕于地心裂隙之间,两侧岩壁镶嵌远古铭文,字字泛金,似有低语随风回荡:“唯有无求之心,方可触及真相。”那声音非属人言,亦非神鬼所出,宛如岁月本身在轻吟。

苏璃踏阶而下,足音空寂,每一步皆如踩在时间脉搏之上。她身披残破战袍,袖染血痕,肩甲断裂,却仍挺立如松。身后百级台阶外,胡来伫立未动,断臂处缠着黑布,渗出暗红。他望着那抹孤影渐行渐远,目光深邃如古井,映着微光,也映着万般不舍。

“我的使命是陪你到这里。”他低声说道,声音几被深渊吞没,却又重若千钧。

苏璃脚步一顿,身形微颤。她缓缓转身,眸光如雪夜寒星,映出胡来模糊的身影。“你说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发涩,似久未启唇,又似不愿相信。

胡来未曾上前,只是轻轻一笑。那一笑,竟如春风拂过荒原,温柔得令人心碎。他抬起完好的右手,抚过胸前一枚早已黯淡的守望徽章——那是初代守望者所铸,象征“誓以血肉为墙,护众生安宁”的古老誓言。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问,语气平静,仿佛只是闲话家常,“那年冬雪覆城,你从废墟中爬出来,浑身是伤,却还抱着一个快要断气的孩子。我问你:‘值得吗?救一个注定活不过今晚的人?’你说:‘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值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髓。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来毁灭这个世界的,你是来点亮它的。”

苏璃眼眶微热,喉头哽咽。她欲迈步回去,可脚下石阶忽然震动,一道无形屏障自地面升起,金纹流转,封锁通路。她伸手触碰,掌心传来灼痛,仿佛被命运之手推开。

“别过来。”胡来摇头,“这条路,只能一个人走。”

“为什么?”她声音颤抖,“我们一起走到现在,为何最后一步你要停下?”

“因为……”他缓缓单膝跪地,动作坚定而庄重,如同朝圣者面对神明,“我不是继承者,我是守护者。”

风起,卷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那断臂之处,竟隐隐浮现出一道金色符印,与苏璃胸前玉符遥相呼应。原来,他早非凡人。他是初代守望者血脉的延续,是被选中的“护道者”——一生只为护送真正的龙魂继承者抵达终点。

古籍有载:“双星并行,一主一辅;主掌命途,辅定归路。”

苏璃是那执火前行之人,而胡来,是默默燃尽自己照亮她前路的烛。

“你早就知道了?”苏璃喃喃。

“三年前,在铁脊堡之战后,青崖子便告知我真相。”他抬头看她,眼中无悲无喜,唯有一片澄澈,“若我随你踏入最终试炼之地,心魔将借我之形蛊惑你。它会用我的声音说:‘回来吧,放弃吧,一切都不值得。’它会让我死在你怀里,让你崩溃、绝望、堕落……然后,它就能趁虚而入。”

苏璃猛然怔住,寒意自脊背蔓延。

是了。

那黑茧中的邪神,最擅伪装。它能模仿亲情、友情、怜悯,甚至爱意。它不会以狰狞面目示人,而是化作你最信任的人,轻声劝你放下刀剑,劝你接受‘更轻松的结局’。

而胡来,正是它最好的武器。

“所以你停在这里,是为了……斩断它的可能?”她声音几近呢喃。

“不止如此。”他站起身,将一枚青铜铃铛轻轻掷出,穿过屏障,落入她手中。铃身古朴,镌刻龙纹,内里空鸣一声,竟引得四周铭文微微发光。

“这是‘清心铃’,青崖子托我交予你。它不能杀敌,不能破阵,但它能在你心神动摇时,唤醒最初的自己。”他凝视她,“当你听见它响,就想一想那个雪夜里抱着孩子不肯放手的少女。她不是为了权力而战,不是为了永生而战,她只是……不想再看见有人哭泣。”

苏璃紧握铃铛,指尖发白。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曾在一座焚毁的村庄外,听孩童唱过一首古老的谣曲:

“持火者行,踏夜而来,

不携刀兵,只带尘埃。 她不言胜,不惧败,

她所护者,皆非英才。

凡夫走卒,老弱病胎,

她皆俯身,为其拂哀。

若世无光,她便成灾——

焚尽长夜,照彻九垓。”

那时她不懂,为何百姓称她为“持火者”。如今才明白,火不仅能照亮,也能烧伤自己。

她望着胡来,终于轻声问:“你会死吗?”

他一笑:“护道者的宿命,便是止步于此。我的血已流尽,我的命已燃完。但我无憾。”他举起断臂,迎向空中,“你看,这截残肢,曾挡下三十七次刺杀,救过十九个平民,拉回八个即将堕入赤魇的战友……它完成了它的使命。”

“可我不想你留下!”她嘶声道,“我们一起走到这里,怎能让你独自面对终结?”

“你错了。”他摇头,“我没有终结。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你。”

他闭目,双手合十,口中默念一段古老咒言。刹那间,全身金光暴涨,血脉如河奔涌,竟在体表浮现出无数细密符文,宛如龙鳞初现。那是守望者最后的秘术——**魂祭·燃灵归道**。

“以我精魄,化风随行;以我残念,护尔归程。”

话音落下,他身躯寸寸崩解,化作万千光点,如萤火升腾,绕苏璃周身盘旋一周,最终融入她背后的半透明龙翼之中。那一瞬,她感到一股温润之力注入心脉,仿佛有人在耳边轻语:“我一直都在。”

泪水滑落,无声滴在石阶上,溅起微不可察的尘埃。

她仰头,望着那片消散的光芒,久久未语。良久,她缓缓转身,拾阶而上,步伐沉重却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记忆的灰烬之上;每一阶,都承载着无数人的牺牲与期盼。

身后,风息了。

屏障消失了。

可他知道,从未真正离去。

***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道巨大的石门,高逾百丈,通体漆黑,似由陨星铁铸成。门上浮雕繁复,描绘着龙族升天、自爆封印的壮烈场景。中央七枚凹槽,正对应七把钥匙的位置。

苏璃取出护心镜,将其嵌入第一处凹槽。刹那间,天地共鸣,七钥齐震,金光如瀑倾泻而下,照亮整座渊墟。壁画上的龙尸仿佛活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怒火;石化的居民虽未苏醒,但指尖竟微微抽搐,似在回应这场跨越千年的召唤。

石门缓缓开启,轰鸣之声如雷贯耳。一股腐朽与神性交织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头晕目眩。苏璃屏息凝神,缓步而入。

门后,是一条笔直通道,两侧立着七尊石像,皆为历代龙魂继承者。他们姿态各异,或持剑指天,或跪地垂首,或仰天长啸,或静坐冥思。然而无一例外,他们的双眼皆为空洞,仿佛灵魂早已离体。

她在第三尊石像前停下。

那是一位女子,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身穿白袍,手持玉笛,脚下堆满枯骨。碑文写道:

“第七代继承者·云昭

持火三年,熄于第四年春

她曾说:‘我不怕死,只怕活着时变成了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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