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2/2)
“我想问……”她声音微颤,“您见过我母亲吗?”
院长沉默片刻,叹道:“你母亲?她把你送来那天,穿着银袍,脸色苍白,怀里抱着你和这镜子。她说:‘请好好照顾我的女儿,她将来要完成一件大事。’然后转身就走,一步也没回头。”
“她……为什么要丢下我?”
“我不知道。但她走的时候,一直在哭。”
苏璃怔住,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砸在地板上,啪嗒作响。
她忽然笑了,笑得凄凉。
“原来我不是被遗忘的……我是被选择放弃的。”
说完,她转身走入雨幕,背影单薄如纸。
那一夜,她徒步走了四十里山路,只为赶上清晨第一班车。鞋烂了,脚磨出血,她也不停。因为她怕——只要停下,就会忍不住回头。
而一旦回头,或许就再也走不了了。
三、心渊咆哮,情劫难渡
此刻,回忆如刀,一刀一刀剜开旧伤。
苏璃伏地颤抖,泪水终于决堤。
她开始低吼,起初是压抑的呜咽,继而变成撕心裂肺的嘶喊。她抓挠地面,指甲崩裂出血,仍不停止。她捶打胸口,仿佛要将那颗空荡的心挖出来看一看——是不是早就腐烂了?
“为什么是我?!”她怒吼,“为什么偏偏是我来承受这一切?!”
“我没有求过谁疼我!没有求过谁爱我!我只是想有个家……哪怕一天也好!!”
“可你们都走了!全都走了!!”
她崩溃地抱住护心镜,像抱住唯一的亲人:“你说你是母亲留给我的……那你告诉我啊!告诉我她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让我一个人长大?!为什么让我在每个生日都假装快乐?!为什么让我学会在受伤时不哭出声?!”
镜无言。
唯有雪,静静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力气耗尽,瘫倒在地,气息微弱,唇色发青。脸上泪痕交错,混着灰尘与血迹,狼狈不堪。她望着屋顶破洞,看雪花一片片飘入,落在她脸上,融化,渗入嘴角——咸涩如血,又似泪。
她忽然轻笑起来。
“呵……真可笑。我以为我是来寻根的,原来……我只是来找一个答案:我值不值得被爱。”
“而现在我知道了。”
“我不值得。”
“因为我连恨她的资格都没有——她是为了保护我才走的。她是英雄,而我只是个躲在阴影里的废物。”
她闭上眼,任寒冷侵袭四肢百骸。
“如果这就是宿命……那我宁愿从未觉醒。”
四、残镜映心,空洞始填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沦之际——
护心镜忽地一震。
不是嗡鸣,不是闪光,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搏动**,如同心跳。
她睁开眼,怔然注视。
只见镜面之上,竟浮现出一行细小文字,非刻非绘,仿佛由无数光点汇聚而成:
汝之所失,非爱之缺,乃信之蔽。心若自囚,万象皆虚
字迹一闪即逝。
紧接着,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她的脸,而是一幅画面——
**雪地中,一名女子跪倒,怀抱婴儿,披银袍,染血迹。她仰望星空,口中吟唱一首古老歌谣,正是《星落归途》。每唱一句,天空便落下一道星光,注入怀中婴孩眉心。最后一句终了,她吻了吻孩子额头,将铜镜贴于其胸前,轻声道:**
“活下去。替我看看,春天的模样。”**随即起身,走入风雪,身影渐远,终至不见。**
苏璃浑身剧震,瞳孔骤缩。
“这不是抛弃……这是托付……”
她终于明白——母亲不是不要她。
而是把整个世界的希望,都压在了她一人肩上。
她颤抖着手抚摸镜面,泪水再次涌出,却不再苦涩,而是温热的、带着释然的咸味。
“娘……”她哽咽,“我懂了。”
“你不是丢下我,你是把我种进了春天里。”
她缓缓坐起,脊背挺直,目光从涣散转为清明。
窗外,雪势渐歇。
一轮明月破云而出,清辉洒落,正照在护心镜上。那裂痕之间,竟有丝丝金光渗出,如同熔金流动,缓缓弥合。
她伸手拭去脸上泪痕,站起身,走向窗边。
推开腐朽的木窗,寒风扑面,吹乱她的长发。
她仰头望月,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
那一瞬,仿佛有某种东西,在她心中重新生长。
不是仇恨,不是执念,也不是对母爱的渴求。
而是一种更为宏大的觉悟——
**她不再是那个等待被拯救的女孩。**
**她是承载遗志的守望者,是穿越寒冬的曦光,是注定要在废墟之上重建信仰的人。**
五、冬尽春生,心渊成海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金光破雾。
众人寻至孤儿院,见苏璃立于门前石阶之上,白衣胜雪,长发披肩,手中铜镜熠熠生辉,裂痕虽在,却已有金纹游走其间,宛若龙脉复苏。
她眸光沉静,神情坚毅,再不见半分犹疑与软弱。
胡来上前,低声问:“你还好吗?”
她微微一笑,声音清澈如泉:
“我曾以为我的心是个空洞,容不下任何光。”
“如今我才知晓——正因它曾是空的,才能装下整片星空。”
众人默然。
远处山峦起伏,白雪皑皑,却已可见林间嫩芽悄然萌动。
春天,终究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