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活下去!(2/2)
赵砚摆摆手,目光扫过墙角那把锈迹斑斑、却也是这屋里唯一像样“武器”的柴刀,最终落回两个惊恐无助的儿媳脸上。历史学者的理性压过了最初的慌乱和沮丧。抱怨无益,沉沦只能等死。既然来了,就得活下去。
“大妹,去开门。小草,扶我起来。”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虚弱,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要有个了断。”
周大妹犹豫了一下,见赵砚眼神不同往日,一咬牙,转身颤巍巍地去拔那根本算不上门闩的破木棍。李小草则用尽力气,搀扶着赵砚下床站定。
门被从外面粗鲁地推开,寒风裹挟着雪花和王里正几人闯了进来。为首的王里正三角眼扫过屋内,在赵砚和两个儿媳身上转了转,脸上尽是鄙夷和不耐。
“哟,还真没死?命挺硬啊赵砚!”王里正嗤笑一声,懒得废话,“五两税银,十两壮丁抵银,一共十五两!拿出来,咱们两清。拿不出来——”他拖长音调,阴冷的目光扫过四周,“地契交出来,然后给老子滚出这屋子!这破地方,抵税还不够,算你们便宜!”
赵砚在李小的搀扶下站直身体,虽然面色蜡黄,身形摇摇欲坠,腰杆却尽力挺直。他平静地看着王里正,脑中飞速检索着原身记忆里关于田税、丁银和当地吏治的碎片信息。现代人的知识和历史积累,在此刻成了他绝境中唯一的依仗。
“王里正,”赵砚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让屋内喧闹的气氛一滞,“税银丁银,皆是王法,小民不敢不认。只是家中惨状,您也亲眼所见。连遭大变,实在无力支付。可否恳请里正宽限几日,容我想想办法?或者,按《大康律》……”
“宽限?想办法?还《大康律》?”王里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粗暴打断,“赵砚,你他妈是病糊涂了吧?跟老子扯律法?律法能替你变出银子来?老子告诉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见钱!没钱就地滚蛋!”
他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帮闲狞笑着上前一步,摩拳擦掌。
周大妹和李小草绝望地闭上了眼,泪水无声滑落。
赵砚心念电转,知道空口白话已无用,必须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或者找到对方的软肋。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王里正和他带来的帮闲,试图从他们的表情、衣着细节上寻找破绽。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际,眼角余光似乎瞥见王里正腰间挂着的那个记账用的木牌上,闪过几行极其模糊、似有若无的字迹?
【王有财,榆林村里正…贪墨税银…虚报丁口…与县衙户房书吏陈三……】
字迹一闪而逝,快得像是幻觉。
赵砚猛地一怔,集中精神再次看去,那木牌却毫无异状。是高烧虚弱产生的错觉?还是……
王里正见赵砚眼神发直,以为他吓傻了,更加得意,挥手道:“看来是没辙了!给老子搜!地契肯定藏在这破屋里!搜出来,把人扔出去!”
“慢着!”
赵砚猛地喝道,用尽全身力气,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让那两个帮闲动作一顿。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死死盯住王里正,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
“王里正,你如此相逼,是真要逼出人命,让这年关底下见红,好惊动县尊大人吗?我赵砚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是不知,若事情闹大,上官追查下来,你里正大人这些年经手的税银丁口账目,可还禁得起……仔细核对?”
他赌的,是那瞬间瞥见的“幻觉”或许并非空穴来风,更是赌这古代胥吏,就没几个屁股底下完全干净的!赌一个对方做贼心虚!
王里正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三角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死死盯着赵砚,似乎想从这张蜡黄病弱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寒风在破屋里打着旋,卷起几根枯草。
一场关于生死去留的无声较量,在这凛冬的破屋中,骤然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