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山（二）（1/2）

日子如同山涧的溪水，看似平静地流淌了半年。

林炊认的字越来越多，算数也越来越熟练，她甚至用李老道带回的花布，给自己做了一件崭新的褂子。

她心底那棵“下山”的嫩芽，在日复一日的学习和准备中，悄然生长，只是被对师傅的牵挂牢牢系着，未曾破土。

然而，真正的变故，往往发生在最寻常的清晨。

那天，天刚蒙蒙亮，山间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

林炊像往常一样早早起身，准备去溪边看看昨晚布下的渔网。

她习惯性地先走到师傅的房门前，轻叩了两下，里面却无人应答。

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她。她轻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

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仿佛从未有人睡过。

桌面上，一封信和一个用洗得发白的青布包裹的小包，静静地放在那里，异常醒目。

林炊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她快步走过去，指尖有些发凉，拿起了那封信。

信纸是普通的黄草纸，上面是李老道那熟悉却略显潦草的字迹，墨迹深重，仿佛倾注了极大的决心：

“小炊吾徒：

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为师已去云游，归期未定，亦或……再无归期。无需挂念，更勿寻找。

十八年前将你带回青雾观，是缘法；今日离去，亦是缘法。你已成年，身份俱全，羽翼渐丰，青雾山这片天地，于你而言已然太小。

你天生通灵，能见常人所不能见，此非诅咒，乃天赋，需善用之。

你命格漏财，难聚金银，此非绝路，反是磨砺。

钱财乃身外之物，得失之间，更能看清世情，守住本心。

而你那一手自悟的厨艺，调和五味，滋养身心，正是你安身立命、行走人间的根本。

为师夜观星象，为你卜过一卦。

你命中注定有一劫难，避无可避；然劫难之中，亦藏着一份深厚的机缘。

此劫此缘，皆在山下红尘之中。

下山去吧，去经历，去碰撞，去受伤，去成长。

去遇见你该遇见的人，去完成你该完成的历练。这方外清静地，不应是你青春的坟墓。

桌上的包裹里，是为师平日积攒的一些散碎银钱，数目不多，权作你下山初期的盘缠。

另有一本《通灵要诀》，记载了为师毕生所学的一些心得与禁忌，你需仔细研读，牢记于心。

切记，通灵之术，可沟通阴阳，扶危济困，亦可扰动因果，引火烧身。

务必心存善念，明辨是非，量力而行，切勿恃术妄为。

往后余生，望你三餐温暖，四季平安。不必回头，前路自有风景。

师傅 绝笔”

林炊一字一句地读着，信纸在她指尖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