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空碗里的牵挂（2/2）

从那以后，林炊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给张婆婆“留”一碗那样的青菜面，放在靠窗的桌上。

空闲时，她会走过去，像唠家常一样，跟张婆婆说说镇上新开的店铺，街上跑的奇怪车子，或者讲讲自己在青雾山上采药、捕鱼的趣事。

张婆婆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听，但眼神越来越柔和，那漫长的等待，似乎也因为有了陪伴，不再那么孤寂难熬。

时光流转，半年后的一个午后，阳光明媚。

一个穿着体面西装、却满脸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推开了张记面馆的门。

他看上去三十多岁，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急切。

他的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最终，牢牢定格在那个靠窗的位置上。

男人眼眶瞬间就红了，他走到柜台前，声音沙哑地问林炊：

“老板……请问，十年前，是不是总有一位老婆婆，天天坐在这里……等她的儿子？”

林炊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着男人与张婆婆依稀相似的眉眼，和他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愧疚，立刻明白了。

她点了点头，轻声说：“她等了你十年。每年今天，都给你留着面。”

她转身走进厨房，很快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面——面条软硬适中，青菜微脆，汤面飘着熟悉的香油味道——轻轻放在男人面前。

男人拿起筷子，颤抖着吃了一口。

只一口，他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是……是这个味道……是我妈……我妈做的味道……”他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断断续续地，他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他当年刚到工地不久，就遭遇了严重事故，头部受伤，昏迷了数年。醒来后，他失去了大部分记忆，连自己是谁、家在哪里都忘了。

直到最近半年，经过多次治疗，记忆才慢慢恢复，他想起了母亲，想起了青雾镇，想起了那个十年的约定。

他处理完手头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

就在这时，林炊看到，张婆婆的身影悄然出现在男人身边。

她伸出虚幻的手，无比轻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儿子的头顶和脸颊，脸上绽放出林炊从未见过的、无比欣慰和满足的笑容，那笑容里，所有的牵挂、担忧、哀伤都冰雪消融。

她的身影，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渐渐化作无数细碎的、金色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在午后的阳光里盘旋、上升，最终消散在空气中，了无痕迹。

坐在窗边的男人仿佛心有所感，他猛地抬起头，望向窗外明净的天空，两行热泪滚落，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妈……我回来了。对不起，让您等了这么久……”

从那以后，这个男人，每个月都会抽时间从城里回到青雾镇，来到张记面馆，点一碗青菜面，静静地坐在那个靠窗的老位置上，慢慢地吃完。

仿佛母亲从未离开，依旧坐在他对面，慈爱地看着他。

林炊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她深深地明白，有些爱与牵挂，能够跨越时间，穿透生死，最终，抵达该去的地方，完成未尽的圆满。

而她在这青雾镇，用她特殊的“眼睛”和一颗温暖的心，似乎正在成为连接这些圆满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