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分别(2/2)

在山路口,晨雾尚未完全散去。

“回去吧,不用送了。”苏宴晴对林炊说。

“照顾好自己。”时宴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林炊站在石阶上,看着换回来时那身别扭运动服的两人,眼眶有些发热,她用力点了点头:“你们也是,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虽然山上信号时好时坏。

她看着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被葱郁的林木吞没,心中空落落的,但同时也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定。

她知道,这次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回到观中,李道长正在清扫庭院,看到她回来,温和地问:“舍不得?”

林炊走到师傅身边,拿起另一把扫帚,默默地一起打扫,轻声应道:“嗯,有点。不过,能多陪陪师傅,更好。”

林炊在青雾山上又住了小半个月。

这段时光仿佛被山间的云雾拉长,缓慢而宁静。

她每日跟着李道长日出而起,日落而息,诵经、打坐、打理菜园,偶尔进山采药,日子简单得如同山涧溪水,潺潺流淌,洗去了她下山后沾染的尘埃与疲惫。

傍晚,师徒二人最喜欢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就着一壶清茶,看云卷云舒。

林炊开始絮絮叨叨地跟师傅讲述下山后的经历。

她讲了天桥下摆摊的趣事,讲了李大叔的憨厚和袜子大妈的八卦;

讲了“浮生若梦”会所的流光溢彩和苏宴晴的优雅果决;

讲了时宴那离谱的霉运和自己屡战屡败的“破财”经历,说到无奈处,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也隐去了部分危险细节,简单提了提异闻司和“影阁”的纠缠,以及那个关于身世的、尚未解开的谜团。

李道长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啜一口茶,听到有趣处,眼角会漾开细密的笑纹,听到险处,也只是眸光微动,并不打断她。

他知道,林炊需要倾诉,需要将那些积压的情绪在这片她最信任的天地里释放出来。

这天,林炊正拿着手机,给师傅看她偷偷拍下的、苏宴晴和时宴穿着滑稽运动服爬山的“黑历史”照片,李道长看得津津有味,指着时宴差点滑倒那张,乐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看着林炊手指在屏幕上灵活地滑动,放大、缩小,还能随时找出想看的画面,李道长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的孩子,好奇地凑近了些。

“小炊,你这‘方寸匣子’倒是奇妙,竟能装下这许多影像,还能千里传音?”

李道长指着手机问道。

林炊笑着解释:“师傅,这叫手机。不光能拍照、打电话,还能看书、听曲儿、看新闻,天下事差不多都能知道呢!”

她索性给师傅演示起来,如何拨号,如何查看照片,甚至还点开了一个简单的单机小游戏。

李道长看得目不转睛,尤其是对“千里传音”和“遍览群书”的功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他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唔……若是有此物,日后你下山,老道我想知道你是否安好,倒也方便许多……”

林炊心头一暖,知道师傅是牵挂她。

接下来的几天,李道长似乎对手机着了迷,时不时就凑过来让林炊教他。

奈何老人家对现代科技实在陌生,记住这个忘了那个,手指也不太灵敏,经常误触,闹出不少笑话。

有一次,他试图解锁屏幕,结果连着输错密码,手机直接被锁定了半小时,急得他围着石桌转圈,嘴里嘀咕:“这方寸匣子,脾气倒是不小!”

还有一次,林炊教他拍照,他对着院里的老松树“咔嚓”一下,结果手指挡住了大半镜头,拍出来一片模糊,他还颇为自得地捋须点评:“此乃朦胧之美,意蕴悠长。”

林炊被师傅笨拙又可爱的样子逗得前仰后合,耐心地一遍遍重新教。

终于,在经历了无数次“教学事故”后,李道长基本掌握了接打电话和查看林炊发来的信息这两个核心功能。

他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颇为自得。

这天傍晚,他一边摆弄着林炊的手机,一边状似无意地感叹:

“唉,人老了,记性不好。若是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方寸匣子’,时常练习,想必就不会总是忘东忘西,也能随时看看我家小炊又跑到哪里野去了……”

他说完,还偷偷瞄了林炊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活像个跟晚辈讨要玩具的老小孩。

林炊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看着师傅那难得露出孩子气一面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有点好笑。

原来绕了这么大圈子,是想要个手机啊!

“好好好,”她忍俊不禁,连忙应承下来,“下次我下山,一定给您买个最新款的‘方寸匣子’回来,再给您办个卡,包教包会,保证您能随时‘千里传音’,还能看新闻、听戏文!”

李道长闻言,顿时眉开眼笑,满意地捋着胡须,连连点头:“善!大善!还是我家小炊懂事!” 那模样,仿佛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夕阳的余晖洒满小院,照着这对不是父女胜似父女的师徒。

林炊看着师傅开心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温暖和酸涩。

她知道,师傅要手机,并非真的为了新奇好玩,而是想用一种他所能理解的新方式,牵住下山徒弟的那根线,多一份安心。

她暗暗下定决心,等下山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师傅挑个最好用的老年机,把字体调到最大,铃声调到最响,让他想找自己的时候,一按就能找到。

山中岁月静,但师徒间这温情脉脉的牵绊,却比任何信号都更加清晰,连接着青雾山与山下那个纷繁复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