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考察与暗涌（2/2）

张专员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淡淡道：“经验固然重要，但打破旧框框的闯劲和新思维更可贵。伊拉同志这大半年的工作，你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五个试点，个个都有新气象，这份实绩，就是她最大的底气。我们要相信年轻人，也要敢于给年轻人舞台。”

话虽如此，张专员私下还是特意找伊拉谈了一次话，语气比平时更加温和：“伊拉，这次去省里，放平心态。汇报好我们自己的成绩就行，不要有太大压力。省里专家多，领导多，提问可能会比较直接，甚至尖锐，你要做好充分准备。”

伊拉明白张专员的良苦用心，郑重地点了点头：“张专员，您放心，材料我已经反复打磨过了，各种可能的问题也做了预案。我一定尽最大努力，把我们地区干部群众的探索和成果，真实、全面地展示出来。”

临行前，伊拉再次收到了陈默从石头坪寄来的信。信里除了照例询问她省城之行的准备情况，并附上了一些他最新整理的关于丘陵地区水土保持的文献摘要外，还在信的末尾，用一种看似随意的笔触写道：

“省城风大，注意添衣。汇报时不必紧张，你掌握的第一手资料和扎实的工作，胜过任何华丽的辞藻。另，随信附上几颗我在山里采的野山楂，已晒干，据说泡水可安神。盼捷报。”

看着那几颗红艳艳、干瘪却透着暖意的野山楂，伊拉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她将山楂小心地收好，然后把那份沉甸甸的汇报材料又检查了一遍，才稍稍安下心来。

乘坐着哐当作响的长途汽车，伊拉第一次来到了这个时代的省城。相比她所在地区城市的朴素，省城显得繁华许多，街道更宽阔，楼房更高，行人的衣着也更鲜亮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煤烟、尘土和隐约食物香气的城市特有的味道。

交流会被安排在省政府的招待所大礼堂举行。来自全省各地、市的农业战线的代表、专家、劳模济济一堂，空气中充满了烟草味、方言土语和热烈的讨论声。伊拉她们到得不算早，会场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她穿着母亲王秀娟特意为她赶制的、洗得发白的蓝色列宁装，梳着整齐的麻花辫，安静地坐在地区代表团的席位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周围不少目光投向她，有好奇，有探究，也有不以为意。

张专员低声给她介绍着会场里的一些重要人物：“那边前排戴眼镜的，是省农科院的吴院长，水稻专家；他旁边那位女同志，是省农业大学的林教授，搞土壤肥料的，脾气比较直；还有那边，省报的记者也来了……”

伊拉默默记下，心中既有些紧张，又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在升腾。她知道，在这里，她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整个地区的心血。

会议开幕，省里领导做了鼓舞人心的讲话，强调了农业的基础地位和科技兴农的重要性。随后，便是各地区、各单位的经验汇报。前面的几个汇报，多是围绕粮食增产、良种推广、农田水利建设等传统议题，虽然扎实，但缺乏新意。会场的气氛渐渐有些沉闷。

直到主持人念出伊拉所在地区的汇报题目——《关于在我地区五个公社开展差异化生态农业建设试点的探索与初步实践》，以及汇报人“伊拉”的名字时，不少人才重新提起了精神。当看到站起来走向讲台的，竟是这样一位年轻秀丽的女同志时，台下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伊拉深吸一口气，走到讲台前，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看到了张专员鼓励的眼神，也捕捉到了某些质疑和审视的目光。

她没有按照常见的官样文章照本宣科，而是用清晰、沉稳的声音，开门见山：

“各位领导，各位专家，同志们！今天我汇报的，不是某一种单一的技术，也不是某一个突出的高产典型，而是我们地区在过去大半年里，围绕着‘生态’和‘循环’这两个核心，在五个资源禀赋、发展困境截然不同的公社，进行的一系列差异化探索和实践。我们的目标，是试图找到一条既能解决当前温饱和发展问题，又能守护好我们赖以生存的青山绿水，让农业和农村更具韧性和活力的可持续发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