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竹林夜话（1/2）

三日之约的第一天，顾凛舟果然信守承诺，没有出现在竹屋附近。林初夏只在小屋窗外远远的山道上，看到过他一次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竹林深处。

容婆婆对此不置一词，只是尽心照顾她和孩子。她似乎很享受有婴儿陪伴的时光，抱着孩子时，脸上的笑容慈祥得让人心暖。她会给林初夏讲一些山里的趣闻，教她辨识一些常见的草药，绝口不提顾凛舟，也不追问林初夏的过往。

这种宁静祥和的氛围，让林初夏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得以彻底放松。身体在充足的休息、营养的饮食和山间清冽空气的滋养下，恢复得很快。伤口愈合良好，奶水也渐渐充足起来，孩子的小脸一天比一天红润。

然而，内心的平静却难以真正到来。顾凛舟那番坦诚到近乎脆弱的剖白，像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波澜远未平息。恨意似乎在消退，但信任的重建，却如蜀道之难。

第二天傍晚，容婆婆在准备晚饭，林初夏抱着孩子在竹屋外的石凳上晒太阳。夕阳的余晖将竹林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色，远处山峦如黛，景色美得不真实。

容婆婆端着一碗汤走出来，放在石桌上，在她身边坐下，看着远处，忽然轻声说：“凛舟那孩子，像他母亲，心思重，什么都憋在心里。他母亲……是我没教好，性子太软，又太执着，嫁错了人，最终郁郁而终。凛舟从小看着他母亲受苦，又在他母亲去世后，被他父亲和那个家……用最冷酷的方式‘锻造’。他学会的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把心冻起来，用利益和规则衡量一切。”

林初夏默默听着，这是她第一次听人如此详细地谈及顾凛舟的过去。

“他不是天生的冷酷无情。”容婆婆叹息，“只是他经历过的背叛和失去，让他不敢轻易付出感情，也不敢相信别人的感情。他用错了方式对待你，伤害了你，这是他的罪过。但看他这几天的样子……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也是真的……在害怕。”

“害怕？”林初夏不解。

“害怕失去。”容婆婆转头看着她，目光清澈，“害怕失去你，更害怕失去这个孩子。他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你的感情，早已超出了最初的契约和算计。他只是习惯了用错误的方式去表达，去索取，结果却把你推得更远。”

林初夏心绪微动。顾凛舟对她有感情？那种扭曲的、充满掌控欲的感情吗？

“外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林初夏低声说，这是她第一次在容婆婆面前流露出脆弱和迷茫，“我恨过他，也怕过他。现在……好像没那么恨了，但还是怕，怕重蹈覆辙，怕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更怕……孩子受到伤害。”

“孩子，没有人能替你做出选择。”容婆婆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干燥，“但外婆想告诉你，有时候，给人一个改过的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放下的机会。恨意和恐惧，像枷锁，锁住的不仅是对方，更是你自己的心。”

她看向竹林深处，目光悠远：“这竹林，每年都会被风雪摧折，但来年春天，新笋照样破土而出，长得更加挺拔。人心也是，受过伤，结过痂，只要底子还在，总有愈合和重新生长的可能。关键在于，你想不想给自己，也给他，这样一个‘春天’。”

林初夏沉默着，品味着婆婆的话。给自己一个放下的机会？给顾凛舟一个改过的机会？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丝或许从未完全熄灭的、对完整家庭和正常情感的渴望？

“他父亲那边……”林初夏想起顾老爷子，想起顾家那个复杂的漩涡。

“顾家的事，凛舟会处理。”容婆婆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既然敢追到这里，敢向你坦白，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包括……脱离那个冰冷的泥潭。至少，为了你和孩子，他必须做到。”

脱离顾家？林初夏心中一震。这可能吗？顾凛舟是顾氏集团的掌舵人，牵扯利益无数，他能轻易放手？

“具体如何，等他三天后自己跟你说吧。”容婆婆笑了笑，“现在，先喝汤，凉了就没效果了。”

晚上，孩子睡下后，林初夏独自躺在竹床上，望着窗外竹影婆娑，月光如水。容婆婆的话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第三天，平静依旧。顾凛舟依然没有出现。林初夏的心，却不像前两天那样紧绷。她开始有更多的时间，静静地观察怀中的儿子，感受他每一次细微的表情变化，体会那种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觉。这个小生命，是她和顾凛舟之间无法斩断的纽带，也是她所有勇气和软弱的来源。

傍晚，她正在帮容婆婆摘野菜，忽然听到竹林小径上传来脚步声，沉稳而熟悉。

是顾凛舟。三天之期，到了。

他看起来比三天前更清瘦了些，但眼神却更加清明坚定，少了那份疲惫和惶惑。他手里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是一些新鲜的菌菇和野果。

“外婆，初夏。”他站在竹篱外，没有贸然进来，目光先是落在林初夏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容婆婆，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带着无限珍视地，看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孩子。

“进来吧。”容婆婆微笑着招呼。

晚饭的气氛有些微妙。顾凛舟话不多，只是默默吃饭，偶尔给容婆婆和林初夏夹菜，动作自然，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林初夏和孩子。

饭后，容婆婆抱着孩子去里屋哄睡，将外间的空间留给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