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余波与涟漪(2/2)
顾凛舟煮了咖啡,两人坐在沙发上,一时无言。空气中流淌着一种静谧而亲昵的氛围。
“初夏,”顾凛舟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
“什么?”
“我母亲……其实并不是生病去世的。”顾凛舟的目光投向窗外,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她是抑郁症。在我十五岁那年,自杀了。”
林初夏呼吸一滞。这是她从未听说过的,关于顾家的秘辛。
“我父亲一直忙于事业,很少回家。母亲性格敏感,热爱艺术,在那个冰冷空旷的顾家大宅里,过得很不快乐。她试图从我这里得到慰藉,但那时候的我,也是个被父亲按照继承人标准严格训练、情感封闭的少年,不懂如何回应她的情感需求。”顾凛舟的声音很平静,但林初夏听出了那平静之下深埋的痛苦和自责。
“她走后,父亲更加严厉,将所有的期望和压力都加诸我身。我学会了用冷漠和理性来武装自己,将感情视为弱点,将婚姻视为交易……因为我觉得,只有这样,才不会重蹈母亲的覆辙,才不会因为感情而痛苦、失控。”
他转过头,看向林初夏,眼神里有着沉重的痛悔:“所以,三年前,当我用那种方式对待你,伤害你时,我不仅仅是在犯一个错误,更是在重复我父亲和我的悲剧模式。我以为那样能掌控一切,结果却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这是顾凛舟第一次,如此深刻地剖析自己性格形成的根源,将最脆弱、最不堪的伤口暴露在她面前。
林初夏的心被狠狠揪紧了。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对孩子们如此珍视,为什么他改变起来如此艰难却又如此坚定。他在对抗的,不仅仅是过去的错误,更是整个成长环境烙印在他骨子里的冰冷模式。
“告诉我这些……”林初夏的声音有些哑,“是希望我同情你吗?”
“不。”顾凛舟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是希望你能更完整地了解我,了解这个残缺的、正在努力修补的顾凛舟。我不需要同情,我需要的是……你的看见。看见我的过去如何塑造了我,也看见我如何试图打破它。”
他的坦诚,像一场毫无保留的暴雨,冲刷着林初夏心中最后一些犹疑的沙砾。恨意需要对象,而当她越来越看清这个对象背后沉重的枷锁和痛苦的源头时,恨意便失去了着力点,渐渐化为了复杂的理解和……一丝心疼。
“顾凛舟,”她轻声叫他的名字,“都过去了。你母亲的事,不是你的错。你父亲的模式,也不一定要成为你的。”
“我知道。”顾凛舟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遇见你,失去你,再重新找到你,这三年,对我来说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破茧’。是你和孩子们,让我看到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一种有温度、有软肋、却更真实强大的可能。”
他靠近一些,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初夏,我不会再说空洞的承诺。但请你相信,我正在用我全部的力量,学习如何去爱,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伴侣和父亲。这条路也许还会走得很笨拙,但方向,绝不会再错。”
他的眼神太真诚,太炽热,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心和小心翼翼的祈求。
林初夏看着他,看着这个卸下所有冷硬伪装、将最柔软内里袒露在她面前的男人。窗外的冬雨敲打着玻璃,发出细密的声响,如同她此刻紊乱又清晰的心跳。
她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但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犹豫和恐惧,只有一种逐渐清晰的、温柔而坚定的光。
有些答案,不需要言语。当心锁松开,目光交汇的瞬间,彼此都已明了。
雨渐渐停了。云层缝隙中,透出一缕微弱却执着的夕阳光芒,恰好照进客厅,笼罩在相视而坐的两人身上,像是命运悄然按下的一次快门,定格下这个冰层消融、春意初现的瞬间。
而此刻,苏黎世的一间办公室里,顾宏远看着手下传来的、顾凛舟与林初夏在柏林公寓窗前相对而坐的模糊远景照片,脸色阴沉如水。
他按下了通话键,对另一头的人冷冷吩咐:“是时候,让那位‘林小姐’,知道一些关于她‘亲生母亲’家族的‘真相’了。也许,那会比来自顾家的阻力,更让她‘惊喜’。”
新的风暴,已在酝酿。这一次,它的矛头,将直接指向林初夏内心深处,另一个未曾触及的隐秘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