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袁谭的试探（2/2）

消息灵通的许攸几乎是同时得知了袁谭的动向。他脸色一沉，立刻招来心腹：“速去！看看大公子与曹操说些什么！还有，让咱们在曹宅的人，眼睛都放亮些！”

曹宅书房，曹操闻报袁谭来访，眼中精光一闪，旋即恢复平静，甚至刻意让面色显得更苍白憔悴些，起身相迎。

“显思公子大驾光临，操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曹操礼数周全，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与感激。

袁谭见他形容清减，气色不佳，心中那点疑虑又散去几分，忙扶住曹操手臂：“曹公不必多礼，是谭来得唐突。近日公务繁忙，疏于问候，曹公在邺城可还住得习惯？若有所需，尽管直言。”

两人分宾主落座，荀彧作陪。谈话起初不过是些寒暄与邺城风物。袁谭看似随意地问起曹操日常起居，曹操皆以读书养性、追悔往事对答，言辞恳切，时不时夹杂几声压抑的咳嗽。

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了军事上。袁谭提及并州张飞近来在边境的活跃，面露忧色：“张翼德勇冠三军，其部又多为并州边地悍卒，惯于山地作战，实是心腹之患。”

曹操闻言，沉吟片刻，缓缓道：“张飞之勇，确不可小觑。然此人性格粗豪，用兵喜直来直去，倚仗勇力处多，运用谋略处少。当年在虎牢关……咳，”他适时停顿，似是不愿多提败绩，“其冲锋陷阵，固然难当，然若能以坚垒挫其锐气，以游骑扰其粮道，再设伏兵诱其深入……或可制之。并州山地连绵，正宜用此等战法。”

他说的只是泛泛而谈的兵法道理，并未涉及冀州具体防务，但听在正为此烦恼的袁谭耳中，却觉得颇有见地。尤其是“设伏诱其深入”几字，让他心中一动。

荀彧在旁适时补充：“公子，曹公此言，乃金玉良言。用兵之道，在于知己知彼，扬长避短。张飞悍勇，我便不与之争一时之锋，而以韧劲、谋略徐徐图之。河北士卒坚韧，土地广袤，只要调度得法，稳守反击，未必不能破敌。”

袁谭听得连连点头。他又问及一些兖州防御吕布骑兵的经验，曹操与荀彧皆谨慎作答，只谈已成过去的战术细节，绝不涉及当下河北人事。

约莫半个时辰，袁谭起身告辞，态度比来时更加客气几分：“曹公安心静养，他日若有闲暇，谭再来请教。”

送走袁谭，曹操脸上的病容瞬间褪去，眼神恢复清明。荀彧低声道：“袁显思此来，试探之意明显，然其心中焦虑，亦是真的。主公方才寥寥数语，看似平常，却句句说在其痒处。”

“他缺的是信心，是破局之策，更是能为他所用的‘自己人’。”曹操淡淡道，“我们给不了他破局之策，但可以给他一点点‘自己人’的错觉，以及……对比之下，更显许攸等人无能的参照。”

几乎就在袁谭离开曹宅的同时，许攸已得知了谈话的大致内容。他气得在房中踱步：“又是谈论军事！曹操老贼，装病卖弱，却不忘卖弄其兵法！显思公子也是，怎可轻信其言！” 他立刻前往求见袁绍，添油加醋地将袁谭“私会”曹操、密谈军机之事汇报，并再次强调曹操包藏祸心，宜早处置。

袁绍本就因边境压力和各处烦心事心情不佳，闻听此事，对长子的“不安分”与曹操的“不安分”都更加恼怒。他将袁谭叫来，严厉训斥了一顿，责令其未经允许，不得再私自会见曹操及其部属。同时，也默许了许攸进一步加强对曹宅监控的举措。

袁谭憋了一肚子火回到自己府中。他觉得父亲偏听偏信，许攸搬弄是非，自己不过是正常探望客卿、咨询军事，何错之有？这种不被信任和理解的愤懑，与对曹操那边“专业”意见的隐约认可交织在一起，让他对许攸乃至父亲的做法，产生了更深的抵触。

而曹操宅院外，监视的眼线又增加了。许褚能感觉到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他像一头被无形锁链困住的怒虎，只能将更多的精力用于内缩的警戒，确保任何不怀好意的目光，都无法越过他这座肉山，真正触及内院的核心。

冰棱继续融化，水滴声在夜里清晰可闻。邺城表面维持着脆弱的平静，但袁绍与长子之间、许攸与潜在威胁之间、乃至河北各派系之间的裂隙，已在一次次试探、猜忌与压制中，被那不断滴落的水滴，悄然侵蚀得更深、更宽。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脚下冰层的细微震动，却无人知道，那最终破冰的力量，会来自外部压力的碾压，还是内部蓄积已久的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