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袁绍的不安(2/2)
“明公有何吩咐?”
“去……去西城曹宅,问问……曹操病情如何了。”袁绍说完,又觉得不妥,补充道,“让医官随行,仔细诊看,回来详细禀报。还有,守卫曹宅的将领是谁?让他也来见我。”
他需要确认,需要掌控。在这个内外交困的时刻,任何一点不确定,都可能演变成致命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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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曹宅,书房。
曹操并未“卧病在床”,反而衣冠整齐,正在油灯下与荀彧对坐,两人面前的案几上,摊开着一张邺城粗略的街巷草图,上面用炭笔做了些只有他们自己能懂的标记。
“袁本初今夜,怕是难以安枕了。”曹操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指尖在草图上代表州牧府的位置点了点,“外有吕布鼓噪,内有倾轧未平,其心神已乱。此刻他派人来‘探病’,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不安。”
荀彧点头:“恰如主公所料。外部压力骤增,反倒让我等这边,暂时成了他视线中的‘次要’问题。然这‘次要’之下,暗流从未止息。许攸虽倒,其党羽余孽犹在,袁尚一系岂会甘心?袁谭怨气积蓄,张合等务实将领对现状不满……邺城看似因外患而暂聚,实则裂痕更深了。”
“吕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曹操目光锐利,“他大张旗鼓于河内,猛攻武安于西线,看似全面施压,实则仍是‘驱虎吞狼,坐收渔利’的老套路。只不过,这次他驱赶的,是整个冀州的焦虑,而想要吞掉的……是这邺城,乃至整个河北。”
他顿了顿,手指移到草图东北方向,那里是城墙之外:“文若,你说,吕布的杀招,真的只在河内与并州吗?”
荀彧目光微凝:“主公的意思是……”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曹操缓缓道,“吕布用兵,愈发诡诈。如此大张旗鼓,倒像是……在掩盖什么真正致命的行动。若我是他,既有心一举定河北,必不会将胜负全然寄托于正面强攻或并州偏师。当有一支奇兵,隐于暗处,伺机直捣腹心。”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草图外围画着圈,“只是这支奇兵,会在何处?河内?并州?还是……更意想不到的方向?”
荀彧沉思:“并州张飞已动,河内虚张声势,此二者皆已暴露。若还有奇兵……幽州庞德?然幽州至邺城,路途不近,且需经过我军防线,难以隐蔽。或是……从河内另遣精锐,潜行而北?”
曹操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着跳动的灯焰,仿佛要从中看出那支隐藏利刃的轨迹。他知道,自己和袁绍,乃至这邺城中的所有人,都像是一张大网中的鱼儿。而吕布,既是撒网人,也可能已经化身为最致命的猎食者,潜藏于网外的黑暗深水之中,等待着最后收网的信号。
“无论他的杀招是什么,”曹操最终收回目光,语气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我们的应对之策不变。袁绍越乱,我们的机会越大。他今夜探病,便让他探。告诉下面的人,我病势沉重,神思恍惚,但对袁公感激涕零,只求苟活性命,绝无异心。同时……” 他声音压得更低,“让元让(夏侯惇)和妙才(夏侯渊)准备好,一旦邺城有变——无论是外敌破城,还是内部火并——我要他们能在第一时间,控制住这宅院周边至少两条街巷,尤其是通往马厩和西侧小门的道路。”
“主公是准备……”荀彧心领神会。
“未算胜,先算败,更要算变。”曹操眼中幽光闪烁,“吕布欲收渔利,我曹孟德,未必不能做那最后得利的渔翁。纵不能得河北,至少……要保得我等性命,乃至……争得一线东山再起之机。这邺城的水,越浑越好。”
荀彧深深一揖。他深知,主公已在绝境中,布下了最为凶险,也或许是最具想象力的一步棋。这一步,赌的是对人心和时局的极致洞察,赌的是那稍纵即逝的混乱瞬间。
夜色更深,邺城内外,两种截然不同的“寂静”在蔓延。一种是潜伏杀机的死寂,一种是焦虑沸腾的伪静。而打破这寂静的雷霆,或许就藏在下一次日出之后,或许,就藏在下一阵吹过滏水两岸的夜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