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母亲的信(2/2)
还有院子里那棵老杏树下,埋着从老家带出来的家底——八根大黄鱼,还有太奶奶留下的那些金银首饰。原本有十根的,灾荒那年换粮用了一根,后来给你爹托关系找工作又用了一根,剩下的这些,是娘能给你留的最后底气了。好在杨树坳这地方不缺粮,这些年才没动过它们。这些东西都要等到风声没那么紧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用,在那之前,谁都不要告诉。
对了,食品厂每个月会给家里发二十块工资,到时候你直接去财务室领就行,记得跟王会计说清楚是领陈大牛家的。”
“安安,若是你真的一个人了,别害怕,也别委屈自己。拿着这些东西,安安稳稳过日子。一定要好好活,爹娘和太奶奶都会在天上保佑我们安安的。”
陆安将信仔细叠好收进怀里,转身取来那个孙月娘的针线笸箩。揭开笸箩里的小布包,零碎的毛票散在手心,陈安数了数,跟前世一样,五块八角六分。看来她的重生并没有改变什么。
底下还压着几张票据:肥皂票、煤油票、糖票,在这乡下可是稀罕物。城里票据供应尚且紧俏,乡下更是难寻来源,唯有年底大队交完公粮和任务猪,才能从公社分上几张,其余时候只能靠鸡鸭猪羊去收购站换。
可这年头,鸡就是各家的“活银行”,一年的柴米油盐全指望鸡屁股里抠出的蛋,谁舍得轻易换票?也正因如此,这些票据在杨树坳格外走俏,常有大娘揣着鸡蛋、土布上门来换。
笸箩里还有一把小剪刀,一枚磨得发亮的黄铜顶针,一把锥子,四五根针齐齐插在布片上,旁边立着白、黑、绿、红、蓝五个颜色的棉线轴。
这点家当,搁现代怕是比不上拼多多九块九包邮的针线盒,可在杨树坳,多少女人眼馋孙月娘这只笸箩?单说那黄铜顶针,小时候田宝、张红英她们几个小丫头来玩,总爱套在指头上假装是金戒指,稀罕得紧。
陈安挑了根针,先用水洗了洗,又放火上撩了两遍高温消毒——她可不想等会儿戳了手,再惹上破伤风。掀开层层叠叠的蓝布,一抹温润的白在布下显露。
她拿针扎破指尖,血珠滴在玉镯上,顺着弧度滑了下去,没像周望舒那样闪过金光。陈安皱起眉,是血不够多?她又挤了几滴,玉镯依旧毫无动静。
“好个没良心的东西!”陈安心头火起,攥着玉镯的指节都泛了白,“我太奶奶传给我的镯子,凭什么要认他人为主?与其便宜了旁人,不如摔个粉碎!”
她扬手就要往地上砸。玉镯却像活了过来,传来一阵尖锐的吸力,指尖未愈的伤口被这股力道扯得生疼,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顺着玉面蜿蜒游走,竟在镯身凝成细密的血珠,一点点被吞噬进去。
“唔……”陈安只觉头晕目眩,指尖的伤口像是被无数细针攒刺,她想撒手,手却像被真空吸盘牢牢吸住,半点动弹不得。直到眼前阵阵发黑,那股吸力才骤然消失,留下空荡荡的眩晕感。
“呸!”她捂着发晕的头,狠狠啐了一口,“周望舒一滴血就金光闪闪,到我这儿就吸个没完?合着还挑主子不成?”
正怒不可遏时,腕间的玉镯闪过一道白光,嗖地钻进她的眉心。陈安只觉脑海里轰然一响,无数信息如潮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