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望舒(2/2)

她说着,往周斌怀里靠了靠,“都怪我没拦住,你要是气,就打我吧。”

周斌看着小儿子胳膊上的掐痕,又想起这阵子周望舒一次次要钱时的冷漠脸,怒火“噌”地就上来了。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像蒋艳了,刁蛮又任性!

恰在此时,敲门声响起,街道办的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下乡动员表。

“周主任,上面下通知了,家里有适龄青年的,这周得确定下乡人选。你家两个闺女都毕业了,总得出一个吧?”

周斌看着沙发上依旧昏迷的周望舒,心里那点仅剩的父女情分被怒火烧得干干净净。他大手一挥,指着周望舒的名字:“就她了!下个月就让她走!”

江云在他背后,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

周望舒是第二天中午醒的。头痛欲裂,额角缠着纱布,可更让她心慌的是,那种“失去”的感觉消失了——不是找回来了,是彻底空了,像心被剜掉一块。

她茫然地坐起身,就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江云哄周继宗的声音:“宗儿乖,你大姐姐下个月就下乡了,以后没人跟你抢糖吃了。”

下乡?

周望舒猛地冲出去,正撞见周斌坐在桌边吃饭。她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爸,他们说我要下乡?”

周斌甩开她的手,脸沉得像锅底:“不下乡留着家里当祖宗?我告诉你周望舒,这事儿定了,下个月就走!”

“凭什么?!”周望舒不敢置信,“那工作本来该是我的!还有这个家,这些东西,都是外公和妈妈留下的,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凭我是你爸!”周斌拍着桌子站起来,“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望舒望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说不清的涩味,笑着笑着,眼泪就不受控地涌了出来,糊住了视线。

她终于彻底明白,那种如影随形的“失去”究竟是什么了——她曾以为会永远疼爱她的父亲,早在母亲闭上眼的那一刻,就跟着死了。

自那以后,这个家里,除了她之外,剩下的四个人,才是真正拧成一股绳的一家子。而她,不过是个多余的、被遗忘在角落的影子。

若不是那股莫名的感觉搅乱了心神,事情本该循着另一条轨迹走下去。

正常状态下的周望舒,纵然对江云母女满心厌恶,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稳住阵脚。

原文中那天与周青青大吵后,周望舒没有失魂落魄地乱跑,而是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攥着母亲留下的玉坠等周斌回来。

等到夜色漫进窗户,周斌下班进门时,她眼眶一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却半句不提工作的争执,只抽噎着说:“爸,青青说我以后就是家里的外人了,还说弟弟才是周家的根……”

她没指名道姓说江云,可话里的委屈像针一样扎人。

周斌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眶,心里猛地一软。那些被江云的温柔和幼子的哭闹掩盖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他想起周望舒刚学会走路时,摇摇晃晃扑进他怀里的样子。

想起她第一次得小红花,举着在院子里跑了三圈,喊着“爸爸你快看”。

想起蒋艳还在时,一家三口挤在沙发上,他把女儿架在肩头,听她咯咯笑个不停。

这是他捧在手心十几年的小月亮,也是他对着蒋艳拍过胸脯保证要护一辈子的宝贝。

“胡说什么!”周斌皱着眉把周望舒拉起来,声音不自觉放软,“这个家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欺负你。”

他当晚就把江云叫到书房,沉脸喝止了给周青青找工作的事:“舒舒是我的女儿,纺织厂的活儿要是有眉目,先紧着她。”

后来街道办上门动员下乡,周斌嘴上应着,转头就托老同学的关系,给两个姑娘开了“贫血”的病假条。

他知道下乡苦,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他再给两个女儿找工作。实在找不到,再想别的办法。

这一拖就拖了一年,直到周青青凭着江云教的那些手段,搭上了机械厂厂书记的儿子,逢人就喊“赵大哥”,眉眼间的亲昵藏都藏不住。

书记夫妇看在眼里,托人来周家探口风,话里话外暗示若周青青嫁过去,将来能给周斌在厂里再往上活动活动。

周斌盘算了几夜,终究是抵不过“前途”二字。

他找到周望舒时,脸上带着少见的愧疚,塞给她五百块钱:“望舒,是爸没本事……这钱你拿着,到了乡下别委屈自己。对外就说,是你自己想去历练历练。”

那时的周望舒虽不甘,却凭着那股“好运”的直觉,知道这五百块钱能派上大用场,便咬着牙接了,靠着这笔钱,租下了陈安家的房子,走上了女主的大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