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参（2/2）

后来政策变了，说人参是国家资源，采到了必须充公，这才没了消息。可就算这样，谁家孩子刚会跑，不是先教着认人参的顺口溜？“三桠五叶，背阳向阴”，连村里最皮的小嘎子都能背得滚瓜烂熟。

更别说家里条件稍好些的，谁家不存着两支参备着？她家那支不到五十年的野山参，还是陈大牛托了老牛头的关系，跟深山里的老把头求来的。

两百块钱，几乎掏空了陈大牛半年的工资。当时老把头还吹嘘，他那儿有支上百年的，可那是压箱底的宝贝，给多少钱都不出。

如今倒好，这么金贵的东西，居然就藏在离村子几步路的松树根下，等着周望舒摔一跤就发现？

陈安攥了攥手里的镰刀，悄悄抬眼扫了圈周围，两个知青早不见踪影，想来是找地方偷懒去了，几个孩子正蹲在不远处田埂上玩石子，嘻嘻哈哈的笑声飘过来。

她没说话，只低头往篓子里添了两把草，借着起身抖草叶的动作，脚步不紧不慢地往松林方向挪。

走得几步，又像忽然想起什么，弯腰在原地割了两把猪草，再直起身时，人已离那堆孩子远了些。

她始终低着头，镰刀在草叶间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看上去就跟往草更密的地方挪了挪似的，自然得像风吹草动。

等走出那几个孩子的视线范围，她的脚步才悄悄加快，镰刀往篓子边一靠，快步钻进了松林边缘的阴影里。

刚靠近松林，脚下的草就深了起来，没过脚踝的杂草里藏着碎石和断枝，走起来磕磕绊绊。

她按书里的描述找到那棵歪脖子老松树，可树周围哪有什么人参的影子？只有盘根错节的树根在泥土里扭结，像无数只枯瘦的手抓着大地。

陈安没急着放弃。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半人高的杂草，露出底下湿漉漉的黑土。尖细的草叶划破了手背，渗出血珠，她浑然不觉，只是用镰刀的背面一点点刨开泥土。

晨露打湿了她的裤脚，冰凉的潮气顺着裤管往上爬，可她额头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时间一点点过去，篓子里的猪草没见多，她的指甲缝里却塞满了黑泥。忽然，指尖触到了一点硬硬的东西，不是石头，倒像是植物的根茎。

她心里一跳，忙用镰刀轻轻拨开周围的土块——一抹绿色的茎秆露了出来，顶端顶着几片小小的复叶，叶片边缘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找到了！

陈安的心跳瞬间快得像要蹦出来，可她不敢大意。她记得老人们说过，挖参得用骨刀，还得用红绳系着参须，不然会“跑掉”。

她没骨刀，就从兜里摸出把防身用的小剪刀，屏住呼吸，一点点将周围的泥土挑开。

人参的须根细得像银丝，稍微一碰就可能折断，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发颤，只能凑得更近，几乎把脸埋进泥土里，连呼吸都放轻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整株人参连带着周围一大坨原生土被完整挖出来时，朝阳已经爬得老高了。

那参约莫有她小臂长，须根密密麻麻，像老人的胡须，顶端的红果饱满得发亮，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她来不及细看，忙将人参连土带须一起收进系统仓库——这仓库有规矩，没挖出来的东西认地不认人，只有彻底脱离土地，才算真正归她所有。

做完这一切，她又用铲子把挖出来的土填回去，拍得跟周围一模一样，还特意找了几块碎石头摆回原位，连被踩倒的杂草都扶了起来。

直到看不出半点痕迹，她才提着篓子，慢悠悠走回那几个孩子身边，仿佛只是去松林边割了把猪草。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城，周望舒正在打包下乡的东西，忽然没来由地心头一慌，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指缝里溜走了。

她皱着眉揉了揉心口，那种熟悉的失落感又来了，跟那天周青青推她时一模一样。她望着窗外的天空，喃喃自语：“奇怪，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