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吴小红（三）（2/2）

她时不时抬头往产房门缝里瞅，白大褂的影子在里面晃来晃去，每一次动静都让她攥紧了手里的纸包。

直到傍晚，产房那扇门才终于推开，张大夫走出来时，眼底满是红血丝，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产妇保住了，孩子……缺氧时间太长，没留住”

陈安心里早有了准备——吴小红一路流了那么多羊水，她虽没生过孩子，却也知道这不是好事，可真听到这话，还是鼻子发酸。

她赶紧眨了眨眼，把要涌出来的眼泪憋回去。理智上她清楚，这个孩子没了，对吴小红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可陈安心里还是堵得慌，只有找些事忙着，才能缓解这份憋闷。

她想到吴小红刚遭了罪，醒了肯定要吃东西。就找护士借了个饭盒，又细细问清产妇能吃的东西，转身就往国营饭店跑。

饭店快关门了，她好说歹说才买到碗小米粥，还多要了两个白面馒头、一个肉包子。她没直接拎在手里，悄悄收进空间里存着，直到快走到医院门口，才小心取出来，以免路上的寒风把热气吹跑。

回到病房时，吴小红已经醒了，靠着床头坐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肚子，一动不动。

旁边两张床的病人和家属也都听说了吴小红的情况，都没敢多说话，整个病房里，只剩输液管里的药水“滴答、滴答”往下落的声音。

陈安见吴小红醒了，声音放得很轻：“吴知青，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吴小红没动，也没应声，眼泪却突然从眼角滚落，砸在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就那么盯着那片湿痕，眼神发空，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眼角。

她怎么会哭呢？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是她的耻辱。

要不是冯婆子天天像盯贼似的跟着她，连出门挖野菜都寸步不离。她早就想办法把这孽种打了。

现在孩子没了，她该松口气，该觉得解脱才对……

吴小红猛地抬手，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把没掉的眼泪全蹭在衣服上，连带着眼底的涩意也压下去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回神，扯着嘴角往上提，勉强拉出个僵硬的笑来，声音还有点发哑：“你是陈安吧？这次……真是谢谢你救了我。”

陈安见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赶紧把手里的饭盒递过去，轻声说：“没事，你刚遭了罪，先趁热喝点粥吧，我还买了肉包子和白面馒头，你想吃哪个，我给你拿。”

吴小红伸手接饭盒时，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她垂着眼，盯着饭盒里冒着热气的小米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开口：“粥就够了，谢谢。”

她低头喝了口粥，忽然停下动作，像是记起什么事，慢慢抬眼看向陈安，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局促，小声说道：“陈安，不好意思……之前冯赖子把我的钱全卷跑了，我现在实在没能力还你垫的医药费。

你看……能不能再借我点钱？我想给家里发个电报，等我爸妈把钱寄来，我一定把所有钱都还你。”

陈安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当即点头：“没问题，你先好好歇着。”

等吴小红捧着饭盒，慢慢把粥喝完，陈安又在旁边耐心等着，看她一笔一画把电报内容写清楚，才接过纸条叠好揣进兜里。

转身往病房外跑时，她走到门口又忽然停下，回头朝吴小红扬了扬手：“我去去就回，你要是哪儿不舒服，别硬扛，赶紧喊护士啊！”